易延舟今天有个重要的庭要开。
他们出了电梯，直接到车库提车，驱车前往法院。
坐在驾驶位开车的许秘书，时不时会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向后座的易延舟。
他总觉得，这段时间以来，易延舟的性格脾气，与以往有些不同。
变化并不算大，只因他几乎日日跟在易延舟身边。
所以即便有细微的差别，他也能明显感受出来。
易延舟骨子里向来清冷高傲。
但是以前更偏清朗潇洒、旷达不羁一些。
而现在却是透着些颓靡、消沉。
当然，工作时的他，依然能和客户侃侃而谈。
庭上的表现也是风采如旧，令人折服。
但是只要散了会，下了庭，他整个人就会变得又冷又沉。
甚至一句话都懒得说。
偶尔还心不在焉。
不过，这种变化非常微小。
因为这段时间，他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易延舟向来就是个专注于工作的人。
但最近这些日子，他对工作的热情，可以说大得可怕。
他可以从早上6点，一直工作到凌晨12点。
也只有现在这种奔赴下一个工作战场的路上，许秘书才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那种低迷的情绪。
车辆缓缓进入下一个繁华路段，与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迈巴赫擦身而过。
许秘书好奇地瞟了一眼，只觉得那辆车有些眼熟。
直到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他才忍不住开了口。
“那不是沈沛然和郑蕾吗？他们怎么来这里了？”
坐在后座的易延舟并没有什么动静。
只是略略掀起眼皮，看向右侧车外的反光镜。
车开得并不快。
从镜子里，依稀可以看见他们二人的身影。
沈沛然的后面，还跟了一个男助理。
郑蕾穿了件杏色毛衣，和浅棕色格纹毛呢短裙。
她挽着沈沛然的胳膊，进了那个建筑风格颇具艺术感的商城。
那是京华市出了名的高奢婚纱城。
里面汇集了世界各大知名品牌的高定婚纱。
无论是以前旧款，还是当季新款的配货，都很足。
市内的名媛千金结婚，基本上都会在这个婚纱城里挑选或者定制婚纱。
如今沈沛然携郑蕾来这边，只怕是好事将近了。
易延舟略扯了下嘴角，勾出一抹极浅的冷笑。
便又合下眼皮，不再去看。
*
另一边。
郑蕾拉着沈沛然来到了一家国外一线品牌的婚纱艺术中心。
里面空间极简极白，宽敞明亮。
各式各样的婚纱绕着挂满了墙边。
除了婚纱，还有高定礼服、中式褂服等。
其实郑蕾之前就和朋友来试过婚纱，已经选中了好几套不错的。
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参考一下沈沛然的意见。
柜姐认得她。
见她过来，笑意盈盈地将她此前试过的、觉得不错的婚纱礼服都拿了出来。
“沛然，你先在这等会，我一会儿就出来。”
郑蕾笑着说完，转身跟着店员去了试衣间。
沈沛然对着她弯了下唇角。
在她转身之际，眼里堆起的浅淡笑意全部散去，化成了赤裸裸的冰冷和厌恶。
他有些不耐烦地靠坐在白色沙发上。
柜姐倒了两杯柠檬水放在他面前，又将店内的婚纱样图递给了他。
一边递过去，还一边热情地介绍店内婚纱的款式。
这种婚纱店的客源基本都是非富即贵。
加之先生陪太太来挑选婚纱，一般基本都是兴奋激动的。
趁这个机会，可以多推销几套出去。
虽说结婚当天也穿不了几套，但不妨碍有些人傻钱多的客户愿意买单。
柜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殷勤讲解不同款式婚纱的区别、设计理念以及上身效果。
舌灿莲花，妙语连珠。
可才说了一半，就对上沈沛然那双锐利冷漠的眼神。
柜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只觉得背脊一片寒凉。
仿佛要被那眼神射穿。
她很识相地闭了嘴，收起样图悻悻离开。
沈沛然端起桌面上的水，浅浅抿了一口。
目光注意到墙上电视屏幕里的那个微电影。
晚宁怀里抱着小狗。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一时看失了神。
这个短片，刚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只是在这样的地方再次看到，不免有些唏嘘。
三年多以前，他也是这样，陪着洛晚宁试婚纱。
那时候，她还在他身边。
那时候，她还属于他。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屏幕里熟悉的身影，喃喃道：
“我就知道，她是一块璞玉，迟早会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
可他内心深处，却卑劣地想把这璞玉掩藏，放在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欣赏。
站在身旁的刘助理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沈沛然的这句话，是对他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可转眼，刘助理就看见穿着婚纱的郑蕾，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旁边。
悄无声息。
他吓了一跳，恭敬喊了一声。
“郑小姐。”
郑蕾一身抹胸缎面婚纱，垂手而立。
只是她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
很显然，方才沈沛然的那句话，她听到了。
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捏着婚纱裙摆。
沈沛然闻声，缓缓侧过头。
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连忙敛起神色，脸上朝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他在她面前，从不会掩饰对洛晚宁的爱意。
所以此刻见了她这副模样，也只当没看见。
他目光上下打量了郑蕾一番，唇角勾起浅笑。
“还不错。”
脸上没有任何惊喜或者兴奋。
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评价一个物品。
他脸上虽是笑着，可心里却觉得，和当年的洛晚宁，差太远了。
许是因为不喜欢，怎么看，都不够顺眼。
郑蕾眼中失落一闪而过。
心里早已在滴血。
她就像个小丑一般，在他面前讨喜。
可依然讨不了他任何欢喜。
她故作轻松，笑道：
“那我再试一套。”
她转过身，敛起所有笑意。
又稍稍侧头看向屏幕里那个女人。
在她满心欢喜地给沈沛然展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时，
他却痴痴地看着那个女人的视频。
眼里还盛满了爱意。
她怎么能不恨？
璞玉？
那我就把这个璞玉，毁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