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虽然不认识小林,但他这种在刀口舔血的老手,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小个子军官身上的“破绽”。
身材矮小,步履虚浮,一看就不是那种练家子出身的武官。
而且对方开的车……就停在那个角落里,离卫兵有一段距离。
“赌一把……”
老三咬着牙,趁着卫兵换岗的间隙,艰难的翻过了那道低矮的围墙,滚进了停车场一侧的灌木丛中。
……
特护病房内。
“咚咚咚。”
“进来。”
中村一郎有些烦躁的声音传来。
小林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腰弯成了九十度。
“卑职宪兵队小林,参见顾问阁下!祝顾问阁下早日康复,武运长久!”
中村正靠在床头看报纸,闻声抬起眼皮,打量了一下来人。
“小林?”
他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才想起来。
“哦……你是安藤身边的那个副官吧?”
中村的语气很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怎么?安藤派你来传话的?让他有什么事自己打电话,派个副官来算怎么回事?”
“不!不是的!”
小林连忙上前一步,一脸诚恳道:“顾问阁下误会了!卑职今天来,不是代表安藤将军,而是代表卑职个人,来向您汇报工作的!”
“向我汇报?”
中村放下了报纸,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你是安藤的人,向我汇报什么?难道是安藤让你来监视我的?”
“顾问阁下明鉴!给卑职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小林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脸上写满了“赤胆忠心”。
“卑职虽然身在宪兵队,但一直仰慕顾问阁下在关东军的赫赫威名!”
“如今……如今安藤将军虽然让本乡接手了纠察,但实际上……”
他抬起头,眼神闪烁,开始上眼药。
“实际上,本乡那个人仗着是安藤的亲信,目中无人。而且他这次名为纠察军纪,实则是把手伸向了各师团的账目……”
“哦?”
提到“师团账目”,中村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
要知道,那些师团长很多都是他的旧部,甚至是利益共同体。
如果真让本乡那个“愣头青”查出点什么,最后这把火肯定会烧到自己身上。
“这个本乡……确实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中村冷哼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
小林见状,心中大喜,知道自己押对宝了。
“顾问阁下!卑职不才,现在刚刚接手了特高课的特别行动大队!”
“如果您信任卑职,卑职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那个本乡查到的东西,卑职有办法让他……永远也递不上去!”
中村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这种为了上位出卖旧主的小人,他见得多了。
但不得不说,这种小人,有时候确实好用。
“小林君。”
中村缓缓开口,语气虽然依旧冷淡,但多了一丝认可。
“你想帮我对付本乡?”
“你的忠心,我看到了。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冰冷。
“光有嘴是不行的。本乡现在手里有安藤的尚方宝剑,你想动他,得有资本。”
“资本?”小林一愣。
“那个逃跑的刺客。”
中村盯着小林,一字一句道:“你不是接手了行动队吗?那就给我把那个刺客抓回来!”
“只要你能把那个人带到我面前……”
中村指了指小林的肩膀。
“你这个中佐的军衔,也是时候该往上挪一挪了。”
“至于本乡……到时候,我会让他明白,北平到底是谁说了算。”
“也会让他知道,两面三刀的下场会是什么。”
小林闻言,激动得浑身颤抖,重重磕了个头。
“哈依!!多谢顾问阁下栽培!!”
“卑职一定提着那个刺客的脑袋来见您!”
“去吧。”
中村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报纸。
……
走出病房,小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成了!
搭上了中村这条线,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至于那个刺客?
哼,现在全城都在自己的搜捕之下,那只老鼠插翅难飞!
他哼着家乡的小调,满面春风地走到了停车场,掏出车钥匙,打开了那辆黑色福特的车门,坐进了驾驶室。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小林感叹了一句,伸手去插车钥匙。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恶臭,突然从后座涌入了他的鼻腔。
“什么味道……”
他下意识的皱眉,刚想回头查看。
“别动。”
一个沙哑得像是鬼叫一般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根响起。
紧接着,一点冰冷的寒意,死死抵在了他颈动脉的位置。
那是一把锋利得足以瞬间割断气管的攮子。
透过后视镜,小林惊恐的看到,一张如同恶鬼般苍白扭曲,眼窝深陷的脸,正从后座缓缓升起。
“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命令!”
……
北平城西,天桥贫民窟。
这里是北平最脏乱差的地方之一,也是最真实的底层。
低矮的棚户连成一片,大太阳照着都阴湿逼人。
衣衫褴褛的孩子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什么,眼神麻木的老人缩在墙根下晒着并不温暖的太阳。
贺远和赵凤婵都在外面套了一件普通的棉布大褂,戴着口罩,正穿行在狭窄的巷弄里,名为“新民会慰问巡视”,实则是来寻找那只漏网的耗子。
“咳咳……”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不明垃圾,赵凤婵忍不住掩住口鼻,眉头紧蹙。
她看着不远处,那个正抱着半块发霉窝头,啃得津津有味的瘦弱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贺远……这场仗,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凤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迷茫。
“我在军统干了这么多年,见惯了生死,可每次看到这些老百姓活成这个样子……心里还是堵得慌。”
“咱们在前面拼死拼活,说是为了党国,为了民族。”
“可这仗打了好几年,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越过越苦了?”
贺远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这片灰暗的人间。
他伸手帮赵凤婵紧了紧领口,语气平静却深沉。
“这世道,只要还在打仗,只要这片土地上还有侵略者,还有那些贪得无厌的硕鼠,老百姓就过不上好日子。”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