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长久的沉默。
如果能够加上一点动画特效的话，在场几人一定能够清清楚楚看到满天飞舞还不停乱叫的无数纯黑色乌鸦。
张雯嘴角抽动，临时闭麦，强压下怒火，尽可能低声地说了句：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一次不够，还想要第二次毁掉直播？或者再被人骂一次？”
随后用眼神充分警告了秦慧，又让麦克声音复位。
刚想开口去转移开话题，导播扬手示意，导播间听众来电陡增。
张雯：“......”我早晚要被这个浑蛋害死！
临时掐断所有来电肯定是不行了，因为只要他们那么做了，接下来就会有比现在更多的数不清的电话接连不断打进直播间。
尤其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估计想要痛骂秦慧一顿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戚尧直视秦慧的眼睛良久，侧头冲着张雯点了点头，示意她没事。
直播就是直播，绝对不是你想要随时中止就能顺利中止的。
如果真的那么做了，反倒会让更多的人觉出“逃避”两个字的意味。
张雯无可奈何，虽不情愿，还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戚尧转回头重新看向秦慧，半晌平静开口：“我没有煽动粉丝情绪。”
秦慧冷笑：“哦，所以意思是，这些孩子们无事可做，主动站出来找点伤害别人的事解闷儿？”
戚尧稍稍偏了下头，看向秦慧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但凡理智尚存的人，都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么多更容易引战的话来。
所以说......他这是孤注一掷了吗？
想要成功引导开大众的注意力和情绪，在所有人面前痛痛快快撕掉“面具美人”很可能是伪善的面具？
又或者，即便达不到目的，也要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戚尧必须要说的是，她是真的没办法理解秦慧这种人的想法。
她叹了一口气，重复：
“我没有煽动粉丝情绪，因为原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我始终坚信那些喜欢我的孩子本性纯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去伤害任何人！
也许你在问出这些话之前并没有想过，事情为什么突然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网上突然跳出来，要求你给他们一个说法？
难道所有人都是我的粉丝吗？不，这一点，我很有自知之明，我还远没到这样全民喜爱的地步！”
有理有据，掷地有声，不怒自威。
连坐在一旁的张雯都忍不住暗叹一声，在心里给戚尧竖起大拇指点赞。
“这正是问题所在呀！”秦慧明显不死心。
“我特别想问一句，正坐在广播之前的你们难道就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过，为什么原本可以就这么过去的一件事，只经过一夜的发酵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易地而处，如果你们站在我的位置上思考，或许更能够清晰地发现事情的本质！
很多时候，言语并不能表达一个人全部的思想，也许有人会指责我出言不逊伤害到了一部分传统曲艺界人的尊严，可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我当时只是出于无心？
谁还没有不过脑子说错话的时候？谁还没有词不达意不能完整表达自己情绪意愿的时候？遇到一件事情的时候，我是真心呼吁大家透过现象看本质！
就像现在，如果在生活中的我真是那种不尊重传统不尊重国粹艺术的人，怎么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为什么就没有那些真正传承传统的专业的人站出来，说上我一句不好？”
直播间内，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秦慧这些话从头至尾的逻辑，其实更偏向于人们常说的诡辩论——
明明不符合绝大多数人在当时当刻的认知，可偏生就是在某些点上，他的理论好像还就真是那么一回事！
是啊，如果不是真的有人在煽风点火，如果秦慧真的是个那么猖狂无礼的人，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但凡能看到的主动站出来的都以粉丝群体居多呢？
至于那些被网络情绪影响，主动站出来的少部分底层曲艺艺人，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刚巧找到一个宣泄口来宣泄自己积压已久的不满？
他们的一言一论，真的能代表整个传统曲艺界吗？
如果不能代表，那么是不是也就反过来说明，他们正义愤填膺痛恨的，其实是原本不该痛恨的？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不是本身就能被称为网暴？
导播间原本闪烁不停的来电提醒灯在某一瞬间同时黯淡下去，连带着整个世界都沉默下去。
此时此刻，老成某处多层民宅。
黑暗一片，张仁坐在客厅茶几边，抬眼看向窗外的点点星光。
和他最初想象中并没有多少差别，戚尧的加入很显然刺激到了秦慧本就日渐脆弱的心绪，不过短短三期，秦慧就已经彻底亮了底牌，决定跟戚尧硬碰硬，正面对抗。
如此一来，想要把这个原本就不怎么重要的小角色彻底除掉，似乎也真的不是什么难事了。
“嫌那些出头骂你的人不够专业？”张仁低声呢喃，轻声笑笑，“既然如此，如你所愿！”说完，直接摸起手机，拨通了一串电话号码。
广播电台直播间，张雯只觉得自己连后脑勺的位置都疼了起来。
直播间里里外外的沉默已经持续了很久，久到她都快忘了究竟过去多少时间。
导播间没有听众来电，这难道是说明，秦慧刚刚那番诡辩，居然真的打动了广播之前的听众和网友，他们也紧跟着怀疑起了戚尧？
正思量着该如何救场的时候，导播再次抬手，示意即将有电话接入。
张雯扯起一抹苦笑，接通电话，来不及“喂”，那边直接响起了一个磁性满满的男声：
“主持人你好，各位广播之前的听众和网友大家好！我这里是传统曲艺协会，我是协会戏曲科负责人，我姓廖。”
戚尧狐疑地抬起头，一脸茫然：这个时间段......传统曲艺协会？
张雯愣了愣，忙答：“哎，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是这样，我代表传统曲艺协会全体成员，希望可以跟秦慧秦先生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