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八九赶忙上手翻来覆去的看起来。
连摊位上驻足的客人也顾不上招呼。
料子扁平，皮壳翻砂细腻到几乎摸不出来的程度。打灯看上去黑中透着几分青绿。
侧面不规则的尖角处，下端似乎有一处天然断口。
已经重新有了二次风化的迹象。
这种程度的断口一般是在地壳变动过程中，外力施加在料子上，造成的断裂。
后来又因天长日久的风吹雨淋地气侵蚀，崭新的断口再次形成风化层。
这种地方往往是料子整个皮壳中最薄弱的地方。
灯光的探照回馈，表现的会更加清晰。
想到这里，骆八九飞快的捏着电筒朝断口照过去……
“看什么呢？这么投入。摊子被人端了都不知道。”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女声。
全神贯注的骆八九瞬间被吓得差点原地起跳然后来个三百六十度后空翻。
温敏叉着腰，一脸兴师问罪。
“我就去个厕所，你就是这么看摊的？”
“不是，老板，你听我解释……”
丹利也连忙挺身而出，“老板娘，骆夯哥是在好好看摊子。有人还价二百五，他才刚把人撵走。”
这话不说还好。
温敏听完眼睛瞪得像对铜铃，“赶客？骆夯，你是不是疯了！”
骆八九叹了口气，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
这会儿也别解释了，乖乖认错也许还能换个宽大处理。
“下次记住了。”
“还敢有下次？”
等到温敏消了气，这件事的影响即将消弭无形时，骆八九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老板，这块料子你拿成将近七万，是不是走了眼？”
温敏抬眼看了看骆八九手上捏着的南齐。
这些料子每一块都是她精挑细选拿回来的，多多少少都会有印象。
更何况，这料子的表现跟价格粗看上去相差甚大。
所以给她留下的印象也深刻。
“你觉得我打了眼？”
温敏似笑非笑地看着骆八九。
怎么觉得这家伙不是来看摊，倒更像是来偷师的？
不过，赌石这行，渊源流传下来的口耳相授的经验之谈，没几个人不知道。
但仍旧有人赌石成神，也仍旧有人倾家荡产。
所以差别并不在于理论知识，而是细节决定成败。
像是眼前这块南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骆八九点点头，“这料子一垮就是六万多，得你起早贪黑赚多长时间才能找补回来。”
这话完全就是随心随口说出来的肺腑之言，温敏心头一暖。
也没再继续吊骆八九的胃口，直接提示道：“你好好看看断口位置。别着急下结论，认真仔细看。”
以大自然之力将料子生生掰开，断口处自然高低参差不齐。
加上后期形成的风化层覆盖。
骆八九忍不住心里嘀咕，“这能看出什么来……”
但是温敏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骆八九耐着性子，在这面积不大的方寸之地仔细研究起来。
看着看着，还真让他看出点不同之处。
上面大约有两个拇指指甲盖大的位置，跟周围存在一定的差别。
表现并不明显，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过去。
但是这会儿，骆八九却越看越觉得明显。
颜色比起周围要深一些，不过这并不是真的色深，而是种质提升之后，在光线作用下一种肉眼看起来的视觉差异。
油润度较之周围的表现，也有不同，像是不均匀的包浆，重点着落之处。
温敏看骆八九的表情，就知道他终于看出问题所在。
笑着打趣道：“孺子可教。比我以为的时间还提前了一点。”
“赌石要注重细节。这要换成你，绝对会错过这么一块好料子。”
温敏说的不错，要不是刚才那位又菜又爱玩的客人，自己绝对不会多看这块料子一眼。
“这条水路，藏在料子中间，上下皆看不见。打灯也寻不着。这条水路上，只要能取出成品，价格都不会低。”
“按照蛋面算，加上底色加持，中千以上怎么也有了吧？你现在看它值不值六万六？”
温敏说完，又趁热打铁说教起来，“练摊的意义就在于此。能成交赚到利润自然好。但那些没成交的客人，说不定带来什么样的意外收获。既然时间放在这，抱着学习的心态充分利用这段经历，将它总结成对自己赌石有用的独到经验，不是两全其美吗？”
难怪看摊不叫看摊，叫练摊。
果然这一行，处处都是学问。
骆八九惭愧点头，“受教了老板。你放心，我一定不浪费这个宝贵的机会。”
君子有成人之美，见骆八九有了感悟，温敏心里也有成就感。
后面骆八九也的确说到做到，再没让温敏在这件事情上操过心。
丹利像个透明人一样跟在两人身后，虽然沉默寡言，却双目灼灼。
这不仅是骆八九的机会，更是他的机会。
能不能出人头地，也许就押在这段崭新开始的人生经历上。
他像个溺水之人，拼命抓住这唯一上岸的机会。
间隔着几个摊位的地方，时不时瞟过来一个眼神。
一会儿柔情似水的看看温敏，一会儿狠狠瞪两眼骆八九。
是骆八九离职那天说话最多的那个缅国男人。
骆八九后来知道他叫萨坤。
是除了温敏之外，这些缅国摊主中威望最高的一个。
他摊位上料子最多，选择余地也大。这一片生意最好的就是他。
除了温敏本人，所有缅国摊主都知道萨坤喜欢温敏。
不知道是温敏慢热加迟钝，还是萨坤有意放长线钓大鱼等温敏幡然醒悟。
总之，这两人一直不温不火，渐渐的摊主们也就习以为常，记不起来还有这么档子事。
如今见温敏跟骆八九搭配默契，相处和谐，难免时不时就有调侃打趣两人的声音传出来。
骆八九在无知无觉中，已然成了萨坤的假想情敌。
被萨坤天天惦记着怎么找机会给他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