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命出手了。
十指轻轻相对，划过风的轨迹，不断变换手势。
寰月知道她在掐诀。那本是道家发明的施法手段，阴阳家从道家脱离后也沿用过去。
想攻击就趁现在。
“来！”
一口气造出四把长剑，寰月给它们安排了不同的角度，然后同时飞向少司命。
然而少司命出手奇快。在寰月造剑时便已完成掐诀，飞叶自四周逐渐涌来。
她甚至稍作等待看寰月怎么出招。所以四剑齐出的瞬间，寰月便知为时已晚。
那就只能硬上了！
“呀啊！”
跟着四把剑，寰月踏水而行。只等飞剑让少司命露出些许破绽，自己便舍身强攻。
果然，少司命将强风与飞叶聚集一处，然后猛烈爆散为四股，将四把剑悉数挡下。
自己却门户打开。寰月抢上去就是一剑。
呼——
砍中了！
“啊？”
但似乎只是看着如此，实际和劈砍空气一样毫无手感。
那紫发少女就和她的面纱一样轻盈无形，从剑刃边飘过，闪到了寰月背后。
“寰月小心！”
不需小衣提醒寰月也知道。人未转过身，先让几个黑影出现。
不给少司命再次掐诀的机会，黑影的连续攻击让少司命退后。
寰月也趁机拉开距离，抹了抹嘴唇。
这个对手，好强。
刚才那一剑的时机非常完美，应该是砍中了，但少司命却毫发无伤。究竟是砍中了幻象之类，还是根本就没有命中，寰月判断不出来。
少司命一定还有那飞叶以外的手段和秘密，只是现在没有时间可以探索。
事已至此，只能全力相拼！
“看剑！”
寰月再冲上去，配合黑影夹击少司命。少司命依旧是一边躲闪，一边操控飞叶还击。
这两件事她能轻松地同步进行，相反寰月就没有那个本事了。
每次飞叶袭来，她就不得不做出应对，导致自己攻击的节奏越来越慢。
十几个来回过后，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嗖——
只见旁边两根柱子上的樱花枝条突然生长延长，扑向寰月。
“啊！”
惊得她慌忙起跳，避开了枝条缠绕。却见少司命双手一引，四散的飞叶急速聚拢，形成一股有形的绿色风暴。
甚至化作了龙形。这正是少司命的宝具。
万叶飞花，切金断玉。倾泻而下！
呼——
时机太好了，刚刚落地的寰月根本无处可躲。
“哇！”
飞叶之龙穿过她的身体。如无数利刃，刀劈斧砍。
她差不多是被按倒在地的，身下的血很快在水面蔓延。
“寰月！寰月！”
小衣拼命喊着。就算是她这个外人也明白，刚刚那一招是完完全全的杀招。
好在。
“小姐，我没事……”
寰月很快答应着，浑身是血地爬起来。吃招的前一刻，她用最快速度造出了尽可能巨大和坚固的盾牌来减轻伤害。
而那盾牌已被切成碎块，变成魔力残渣。寰月只觉得后怕。
要是直接命中，自己当场就得被细细切作臊子。
现在，少司命挡在了自己和牢笼之间。无言的少女没有表情，仿佛是一面冰冷的墙壁。
偷袭不成，正攻也打不过。这怎么办？
“小姐……”
这么一念叨，寰月忽然开了窍。
对啊，我没必要强杀这个女人啊，能救出小姐就行了。
阴阳家既然把小姐关在这里，肯定不会伤她性命。只要想办法破坏牢笼，自己带上小姐逃跑应该不是问题。
至于往哪跑，到时候再说。
“火焰！”
寰月一气造出两把燃狱，注入魔力。
剑身的火焰欢喜跃动，驱散了洞窟的寒气。也让她的双手变得火热，乃至滚烫。
魔力开始急剧消耗，难以坚持太久。
孤注一掷，寰月扑向少司命！
“给我滚开！”
看到燃狱的火焰，少司命也知道那东西不好抵挡，尤其对自己的万叶飞花有奇效。
但她同样知道，寰月的真正目的是背后的牢笼。而那牢笼在火焰面前其实不怎么牢固。
不过并非无法阻止。
只见少司命没有避让袭来的破晓，而是向后飘去，同时双手掐诀。
飞叶铺天盖地，围住寰月，一齐压上来。
“嗬啊！”
当然没有用。寰月只用一把燃狱横扫，扩散的火焰就让飞叶纷纷干枯坠落。
但飞叶暂时阻挡了寰月的视线，这才是少司命想要的。
唰——
寰月前方，水面下生出樱花树的枝条。再冲两步，就能绊住她的腿。
少司命再顺势给个巧劲，那两条腿必断无疑。
然而。
呼——
这一手被寰月看穿了。另一把燃狱被她一丢。
即使是在水面上，燃狱的火焰也足以让那些树枝无法造次，只能被烧成灰烬。
跃过火焰，寰月冲过了少司命的阻拦。
“小姐！”
双手握住燃狱，大吼着冲向牢笼。
奋力一斩！
咔——
这一击，火光与那文字的结界对撞消耗，使其暂时出现了缺口。
寰月抱头撞了进去。
“小姐！”
“寰月！”
小衣大哭着跑过来。主仆二人热烈相拥。
然后就都不动了。
“小姐……”
小衣刺出匕首，被寰月捉住了手腕。
“……玩够了吗？”
修玛刺出的短刀，穿透了小衣的胸口。
*****
这一击之后，牢笼的文字逐渐消失了。
牢笼外的少司命如同断线木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衣没有流血，只是脸抽搐了两下，也很快变成轻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中了幻术。在你试图控制我的时候，我反过来知道了你的秘密。”
拔出短刀，修玛看着小衣跪下。
又指了指身后的少司命。
“那就是在用幻术控制我的同时，你自己无法动弹。”
“真了不得。这幻术可是把人的灵魂从肉体中分离，再加以控制的。”
“很不巧我的灵魂被魔神强化过，没那么简单被控制。而且你也不赖啊。怪不得遇到少司命的人都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短刀指着小衣的额头，修玛说出了她的结论。
“因为，你才是少司命。”
更准确地说，被囚禁在这里的小衣是少司命的灵核。那个面着轻纱，虚无缥缈的少司命，是小衣通过遍布根源地的圣杯魔网控制的躯体。
名为少司命的从者，从一开始就是这种状态。
“但你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和我看到的那些场面有关吗？”
小衣仰着头。
“谁知道呢？”
“你自己都不清楚？”
“我自己？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何会诞生。”
事实上，修玛在幻境中看到的小衣，并不是小衣本来的样子，只能说是与少司命样貌相似的女孩。
《秦时明月》，少司命和云中君所在的世界，或者说动画。无论哪一部作品，哪一个画面，都没有小衣的存在。
她只存在于背景设定中，是小灵的妹妹。小灵也确实成了阴阳家的弟子，蛰伏了五年，还见到了少司命。
但也就到此为止。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小衣就是少司命。
所以自己为何会变成少司命的灵核呢？大概只能说，是因为有“很多人”希望如此。
真是残忍。
这些修玛不可能知道，也不想深究。
“算了，时间不多，咱们赶快吧。”
她按住小衣的头。
“但我还可以让你再说两句，毕竟现界一次也不容易。”
小衣笑得就和幻境中一样。
“是因为在幻境中产生感情了吗？”
修玛的手在小衣头顶摸了摸。
“也许吧。就算是幻境，你我也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
“多谢了。那么，我请你一定要杀了云中君。”
“就这些？”
“嗯。不管怎样，我既然以这个状态被召唤，就说明此刻的我，与那边无口无心的少女是同一人。想必是阴阳家用了某些手段，让我失去了记忆和心灵。所以就当是一次小小的复仇吧。”
小衣的目光落在修玛的手臂上。
“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这其实不用问。
“没问题。可能轮不到我出手，我的同伴就收拾利索了。”
“呵呵呵，这我就放心啦。”
女孩闭上眼。
“我本就是无中生有的存在，还是早早归于虚无吧。”
“如你所愿。”
修玛的手中释放出魔力，与小衣的魔力搅动在一起。
高呼。
“以胜者之姿，对败者施以荣耀的掠夺！”
那只手一抓，某种像是灵魂的东西就被修玛抓出来，很快融入她的身体。
小衣和少司命也如冰雪般消融。
少司命，灵基消灭。
*****
“这是？”
吸收了小衣的力量后，修玛又一次陷入了幻境。
当然这幻境很弱，无法控制她的灵魂。她可以保持自我来观察这个场景。
这似乎是室内，但相当宽阔，以至于根本看不到墙壁。
脚下是一处平台，下面是滚动的红色，好似火池。
平台那边。立着几个人，其中还有云中君。但强如他这样方士也只能站在靠边位置。
因为其他人可是阴阳家的掌门以及左右护法，地位在五部长老之上。
接着，视角又转了回来。
“小灵？”
让修玛看到了小灵。他身上的是阴阳弟子的衣服，他弯着腰捂着胸，似乎受了伤。
但是表情十分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与他对视，修玛明白了。
“这是少司命的视角啊。”
两人之间不过十几米，但已经被两股力量全部占据。
一边是轻风飞叶，化为龙形。一边是细水涓流，聚为屏障。
为何会变成这样？修玛已经清楚了。因为这部分记忆很清晰，大概是原作中有的情节。
小灵潜入阴阳家之后，试图进入“罗生堂”弄清少司命的秘密。结果反而在罗生堂中见到了少司命。
接着二人便被传送到这里。原来，小灵的身份早已被识破，阴阳家的人只是想利用他测试一下新上任的少司命。
阴阳家的掌门东皇太一，命令少司命杀了小灵。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个场面。
但是，小灵那个表情修玛明白。哪怕是幻境，她也和小灵有过不少接触。
那是兄长的关心和慈爱，在小灵家被修玛看过许多次的表情。
难道他确信小衣就是少司命吗？不应该啊。修玛掌握的信息中，依然没有能将二者挂钩的证据。
就在这时。
呼——
飞叶之龙从天而降。流水屏障却主动消失。
小灵顷刻间被万叶穿身。
“呵……”
他向后倒下，落入火池。
留下了一句话。
“别再逼迫自己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那一刻，修玛并没有在少司命心中感觉到任何波澜。女孩的心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死了。
幻境到此结束，修玛又回到了樱花烂漫水面。这奇怪的洞窟中只剩下她自己。
方才经历的一切什么也没留下。连战斗中受的伤也因为掠夺了小衣的力量而恢复了。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弄清。她有点奇怪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纠结很久。
啊对，确实需要纠结。修玛忽然懂了。
并不属于躯体的灵魂，与并不属于灵魂的躯体，究竟是不是一体的。
“我早晚也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吧？”
攥紧拳头，修玛大步走着。
“但，不是现在。”
凭直觉，走向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