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距离紫荆关四十里之外，李梅娘就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陛下，要加快行军吗？”
归辰纵马行至嬴抱月身边，紧张地问。
嬴抱月点点头，“通知前面的轻骑加快速度，粮草部队跟不上没关系，留四分之一的骑兵护卫粮草。”
归辰点头，立刻传令下去，年轻的面庞上带着即将要开战的急迫。
但在场的老兵都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敌军比他们提前出发至少两天，此时恐怕已经打通了紫荆关。
“好歹也是一座关城，怎么就那么不堪一击？不是说南楚已经派大军压境了吗？”李梅娘眉头紧皱。
“你自己也知道南楚边境有多少座关城，”嬴抱月看了她一眼，“紫荆关距离丹阳路途尚远，不可能派太多兵力镇守。”
李梅娘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自己多年未归的故土。
加急行军六个时辰后，紫荆关关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染血的城头和破败的旗帜，让众人意识到这里经受了什么，所有人的心情瞬间变得异常沉重。
“等等，还有南楚兵？”
李梅娘注意到城头上有南楚士兵打扮的哨兵在用千里眼打量着这边，意外地皱起眉头。
“应该不是守城的士兵，”嬴抱月眯起眼睛，下一刻她似乎在城楼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陛下，要先派斥候去叫门吗？”归辰问道。
前面就是南楚的地界了，他们这支队伍成分复杂，如果贸然到达南楚城门前，归辰担心对方会将他们敌军对待。
“看来不用，”嬴抱月看清了城门上站着的那个人，甚至看清了对方脸上震惊的神情。
“将我的王旗打起来。”
她转身吩咐李梅娘，“将银蝉卫的旗帜也打出来。”
果不其然，在前秦王的王旗和银蝉卫的旗帜打出来之后，远处那扇千疮百孔看上去勉强搭起来的城门……居然打开了。
一个身着赤色铠甲的年轻将领带着十几名骑兵从城门中迎出。
看见大军靠近，年轻的武官掀起脸上的面甲。
此时归辰也认出了此人是谁，“子楚？”
陈子楚纵马行至嬴抱月面前，向她行礼，“前秦王，小人……”
嬴抱月制止了他的虚礼，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从军了？”
陈子楚之前一直都是白身，并没有官位。
“陛下将我封为了御前侍卫，这一次我是作为大司马的使者领兵前来的，在军中不算是有官职。”
嬴抱月明白了，陈子楚这也是临时被赶鸭子上架，他父亲陈岩作为大司命镇守边境，估计是腾不开手，才让陈子楚这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儿子去当自己的耳目。
“怎么派你过来？你父亲呢？”
陈子楚目光复杂地看了嬴抱月一眼，“前秦王，这是南楚内部的军务，还恕小人不能透露。”
陈岩所带领的部队是南楚军的主力，他没有权限透露。
归辰在一边看着客气又疏离的陈子楚，有些难受，但嬴抱月却笑了。
“你这个特使也是当得像模像样了。”
“不过既然是南楚内部军务，你面对前秦军擅开城门，又该当何罪呢？”
“啊？这……这……”陈子楚猛地愣住，。
他看到嬴抱月所带的军队，习惯性地就当成了救兵，完全没多想自己触犯了军纪。
陈子楚懊恼得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好啦，”嬴抱月拍拍他的脑袋，“我和姬墨之前已有约定，在特殊情况下我有统领南楚兵士的权力，你不用担心自己掉脑袋。”
“什么？”陈子楚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国师大人这么说过？”
“先不说这些了，”嬴抱月无意和他解释太多，“就算你不打开城门，这扇门也挡不住什么。”
她凝视着陈子楚背后那扇血迹斑斑的城门，“陈特使，发生了什么。”
陈子楚僵住，垂下了视线，“我已经尽力赶来了，但还是晚了。”
虽然他想竭力装的开朗，但少年眼中有着过去没有的崩溃与仇恨。
嬴抱月看得清楚，这是一种初涉战场的创伤。
“被屠城了么？”她轻声问。
归辰在一边听见，浑身颤抖了一下。
“一半一半，”陈子楚抬起头，“幸存下来的百姓说，有一半的中原人想要阻止，但西戎人就和疯狗一般，路过杀人如割草一般。”
这就是与狼谋皮的下场。
“城内，清洗过了吗？”
陈子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尸体太多，还没清理干净。”
“敌军离开多久了？”
“按照百姓们的说法，大概有一天了。”陈子楚道，“我有派斥候去追，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那大概是回不来了，”嬴抱月道，“你有和你父亲汇报么？他怎么说？”
陈子楚眉毛拧成一个死结，“已经让信鸽和信使同时送信了，但还没回信。”
这就是战场上消息无法及时传递的弊端，发生突发情况，根本来不及请示。
陈子楚的脸上还带着初上战场的青涩，嬴抱月一眼就看出这少年现在六神无主。
“那你准备怎么办？在军令到来前就在这里按兵不动吗？”嬴抱月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我……”
“这座城池已经没有守的必要了，”嬴抱月看了一眼身后，“守城的士兵应该已经被屠戮殆尽了吧？”
陈子楚艰难地点了点头，“无一活口。”
“可我就带了一百人，如果这些人都离开，这座城里剩下的百姓……”
“给他们留下一些粮食，然后让他们去逃难，”嬴抱月冷酷地开口，“就算你们留在这里也没法守住这座城。”
战争一旦开始就是如此，她很清楚这座城里的能用的人口和粮食必然已经被劫掠殆尽。
“可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陈子楚简直难以相信这是素来仁善的嬴抱月说出的话。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你就算留下部分士兵，对这些人而言，也未必是好事。”
对于已经失去男丁的家庭而言，即便是本国的兵丁，也并不是安全的。
“可……”
陈子楚还想说些什么，嬴抱月却已经掉马砖头。
“归辰，去下一城。”
“至于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你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