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露丝傻乎乎的举着酒杯对两人说道:“我不要工钱!只要给酒喝就行!”
“呦,看不出来啊?这小姑娘还是一个酒鬼?”
蓓露丝噘着嘴说道:“可惜不是好酒,老板说,要来很多客人才能给我喝好酒。”
两人一边笑一边摇头走了进去。
看板娘的工作开始了,不过她做的并不好,除了偶尔喊上一句“好喝”以外,剩下的就是和洛蕾伊喝酒,而按照洛蕾伊说的:嘴不动,但是眼睛要动。
小小的一条街上,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人生百态。
一个顶多到她腰高、赤着脚、穿着破烂衣服的人类小男孩,攥着几枚磨得发亮的铜币,踮起脚尖把几个空了的酒壶推上柜台。
他的眼睛很大,不过眼神中却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完成任务的急切。
打满酒,男孩抱起几乎和他半个身子一样大的酒壶,摇摇晃晃地挤回人群,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斜对面的肉摊前,一个背着柴火的瘦削人类农夫,被一个路过的熊人撞了个趔趄,柴火散了一地。
熊人只是不满地咕哝了一声,脚步未停。
农夫不敢抬头,也不敢去捡那些滚到熊人脚边的木柴,只是等那高大的背影远去,才飞快地、一片片地捡拾起来,抱在怀里,低头快步走开,仿佛自己才是那个犯错的人。
一个满身酒气和汗臭的男人踉跄着扑到街边墙角,哇地吐出一滩秽物。
他额角裂开一道口子,血混着污物流了半脸,昂贵的丝质背心被扯烂,露出里面的淤青。
他瘫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对周围鄙夷或麻木的目光毫无反应,右手却还神经质地、一遍遍摸着空荡荡的腰间钱袋。
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
隔壁药店门口,那个穿浅绿色裙子、脸上带着小雀斑的人类女孩,正被一个衣着花哨、满口金牙的狐人商人堵在门框边。
狐人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女孩端着药草盘的手背,又上抬从她的脸颊上划过,嘴里说着什么,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女孩脸上。
女孩身体僵硬,脸上努力维持着营业性的微笑,脖颈却绷得发直,脚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他要是敢碰我一下,我一定让他血溅当场。”
“可惜……如果你是她,又能怎么办呢?你小小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不仅不能造成伤害,反而可能会因此而丢了饭碗。”
“老板都不管的吗?”
“老板?老板当然是心知肚明,而且都是他默许的,这也算是招揽客人的一种手段吧……”
更远处,几个野人蹲在墙根的阴影里,轮流抽着一支气味刺鼻的短烟斗,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洛蕾伊说他们是一群正在寻找猎物的小偷。
一个裹着厚斗篷、看不清面目的人,将一个小皮囊飞快地塞给其中一人,那人掂了掂,点了点头,斗篷人便像水滴入海般消失在人流中。
治安再好的地方也杜绝不了小偷,又说官家饲养,挑人下手,欺负那些看起来好欺负的新来的,势单力薄的。
洛蕾伊把蓓露丝牢牢的按在椅子上,只让她看,不让她动,也不要说任何话。
因为寄人篱下的看板娘,是没有能力解决任何问题的。
所谓人微言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看板娘是老板请来招揽生意的,而不是请来惹是生非的。
在这个小小的酒馆中,老板负责一切,所有事要让他先知道,他让怎么做,她们两人才能怎么做。
你自己都吃不上饭,谈何救人?
赚钱其实就是从别人的口袋里面抢钱,别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又怎么会让你轻易的抢走呢。
渡鸦港的情况在整个十万大山算是好的了,其他地方的东部人,比这过得还要苦。
人微言轻、能力低下、资源贫瘠,睁眼看着残酷的世界,除了摇头叹息,小小的酒馆看板娘无能为力。
蓓露丝的活动范围被定死在大门和黄线中间的一米范围,幸运星则不能离开大门,他们一起沉默的看着这个世界。
蓓露丝和那些曾经见过苦难的人一样,在某一刻,在内心的深处,也会不由得发出一声呐喊,也会豪情满怀的想着解救天下人,可是如今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那份天真。
她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如此运行了很多很多年,各个势力之间都盘根错节。
改变?
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滔天的力量,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她睁眼看着,沉默不语,有些压抑,却又无可奈何。
三天时间,每天看着芸芸众生,借酒消愁。
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酒馆的客人开始多了起来,而蓓露丝已经有些微醺,并没有喝醉,只是心情不好。
“哈哈!我第一次见到酒馆的看板娘在门口喝酒,而且还喝多了!”
几个穿着佣兵服饰的人在蓓露丝和洛蕾伊的身边停留了一会。
蓓露丝无精打采的用手扶着额头,一点不在意那些人的目光,洛蕾伊起身招呼他们,将他们引入酒馆。
待洛蕾伊返回的时候,蓓露丝呆呆的看着她。
从小家里的大人们就给她说过这些,她也知道,家里人也提醒过,不要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洛……茉莉。”
洛蕾伊坐下。
“我知道的,我们的能力不可能改变什么,也不可能解救所有人。”
“芍药,其实,我们不需要去做什么的。”
转头看向已经逐渐热闹起来的酒馆,半身小门并不能完全遮挡内部的热火朝天。
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蓓露丝。
“芍药,有一个问题,你说悲天悯人,算不算是另外一种傲慢呢?”
蓓露丝的神经被刺痛了一下,呆呆的看向洛蕾伊。
“你是说我……傲慢?我……做错了?”
“我不是说你错了,而是说……”
洛蕾伊刚想准备和蓓露丝讨论一番,却听到路边传来了一声冷哼。
“哼!酒馆的下人能有什么见识?也敢在此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