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往西移了一些。
太子从坤宁宫出来径直往五皇子住处去。
五皇子还未出宫建府，在宫里居住。
“二哥，你来了。”五皇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死寂，木木的，听不出一点情绪。
太子的脚步一顿，叹息一声。
“五弟，我来看看你。”他坐在椅子上，想给自己倒一杯茶，手触碰到侧壁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热气。
“这么多天了，二哥还是第一次来我这里。”五皇子声线平直，却能从话语中感受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太子面露愧色，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我没有第一时间来看你，五弟怪我是应该的。”太子何尝不想来看楚越，只是每每到宫门前就被丽妃的人拦着，嘲讽他阴阳怪气他。
他能理解丽妃作为母亲的良苦用心，但面对楚越他不能说，不能破坏两人的母子关系。
有时候面具戴久了便撕不下来了。
“二哥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你尝尝。”
太子将拎着的食盒打开，端出其中的一盘桂花糕。
不想，却被五皇子一把挥掉。
砰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宫室内乍响，也牵动着两人的心。
五皇子转头看着太子，却见太子蹲在地上，去捡那碎瓷片。
“不吃便不吃，摔瓷器做什么？”
楚越嘴唇颤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捡完那些碎瓷片后，太子坐在床边，看着楚越。
“我知道五弟你在怨我，恨我，所以我不敢来见你，也不敢出现在丽妃娘娘面前，引起她的伤痛。”
“我想着待你好一些，我便来向你请罪。哎，我就不该派你去拦下楚昕那些人，这样你就不会受伤。”
楚越终于忍不住：“二哥，是我主动请缨要去拦住楚昕他们，和你无关。”
“我只是，以为二哥认为我没用了”楚越哽咽道，“不要我。”
“二哥……”楚越忍不住伏在太子肩上哭，好像要哭尽所有委屈，太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眼神在触及他断臂之处并不波动。
大哭一场过后，楚越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看起来也不那么死气沉沉。
但他内心对于楚昕的恨意却是与日俱增，达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二哥，”他擦干眼泪，看得出因为刚刚哭泣有些腼腆，“你要帮我。”
“楚昕必须死！”
太子精神一振，声音沙哑，眼神带了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刚刚母妃在坤宁宫里也说了同样的话。
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冷静。
“二哥，楚昕必须死！”楚越看着楚宸的眼神，又有一次坚定道。
太子的面孔显得有些冷静：“为什么？”
他无缘故无辜楚越不会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而那个害他断了一臂的侍卫并不足以成为他要暗中下手杀了楚昕的原因。
所以一定有什么别的事。
楚越看着太子的眼神头一次闪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道：“二哥，这，你就别问了。”
若非必要，他也不愿在楚宸面前暴露这样一面。
太子试探道：“难道你也——”
他怀疑楚越很可能知道了点什么，比如丽妃要杀了容渊还有楚昕为他报仇，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为了防止楚昕以后有能力报复便先下手为强。
而楚越却误会了，误会太子和他一样。
“二哥，你也有前世记忆？”楚越一脸惊喜，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自己二哥和他一样做了那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却听见浇了他一头凉水的话，“前世记忆？莫非你就是凭借着记忆得知楚昕私藏兵马意图谋反的？”
“二哥，”楚越不敢看太子，“你没有记忆啊。”
太子没好气：“你知道这么凶险的记忆为何不告诉我，一个人瞒着，一个人承担，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楚昕逼宫成功，你让我、让你母妃怎么办？”
楚越支吾半天也没支吾出什么。
最后不得已将记忆里的事情吐露。
太子除了得到一些他死了、他母后死了，丽妃被囚，楚越死了，楚帝是最早死的外，还有楚昕藏匿私兵的大致地点以及他是从那个城门进来的。
本来楚越是有活命的机会的，他虽被贬为庶人，笑家却好好的。但楚越惦记着为他报仇，最后刺杀失败被关进天牢处死。
真是，让楚宸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哥，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楚越为自己辩解，“那楚昕现在成了败家之犬。但我始终不安，只要他没死，记忆里的一切就都有可能实现。”
太子无奈地点头答应，“好，你好好修养。”
“只是，你这宫殿里为什么这么冷清伺候你的人呢？竟然敢这样怠慢你，这些刁奴，一定要好好严惩。”
楚越连忙安抚太子：“二哥说的是，回头我就让人将那些太监奴婢们送进掖庭。”
太子点了点楚越的额头，“你啊，好好休息，听太医的话。”
太子走后，楚越唇角的笑还未消失，就听见他对着外面道：“还不快滚进来。”
穿着太监服的太监便真的滚进来，扶稳了自己的帽檐，“五殿下。”
“没听见我皇兄说的吗？将那些不守规矩的奴才们都……送进掖庭好好招呼。”楚越声音冰冷道。
太子回到东宫，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出去。
信送去了哪里不知道，只知道天下第一楼的杀手窝前三十的紫级杀手倾巢而出，有目的地似的直奔宿县。
“楚昕，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
星月楼闻风而动，将消息用最快的信鸽传到宿县。
云川郡。
待卫国公等人休整过后，容渊便带着他们从武安郡绕道临羡郡，去宿县。
紧赶慢赶还是花费了近两日时间。
容渊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妙。
但他刚刚从外面经过的时候，士兵训练的场景并未有什么不妥，都是熟悉的人。
大厅内。
一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坐在座椅上喝着茶，楚昕端坐在上首，面色健康红润，看起来并未受什么伤，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勉强。
看到容渊回来的时候眼睛一亮，眉眼不自觉带出几分真实的笑意。
容渊放心下来，唇角微微上扬，眼神无声地安慰。
像是在说，殿下放心，我在。
两人眉目传情完，容渊这才将视线移给旁边的人。
“容少侠放心，我是来找你的，并不会伤害其他人。”
笑霸天一脸正气，说完便朝容渊袭来，大宗师的威压扑面而来。
容渊两人引到后山。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却也很快能分出胜负。
有的时候一秒就能决定胜负。
一声利剑收鞘。
“这……这就是真正的、神话境！”
笑霸天轰然倒地，但他的眼睛却是震惊的、狂热的、兴奋的。
因为他见识到真正的神话境！
能死在神话境之人的剑下是他的荣幸。
如此年纪就能到达神话境，笑霸天想比起他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才，是上天真正的宠儿。
若是能亲眼见到此人飞升，那该是多么震撼人心的事情啊！
只可惜。
偏偏他出生的时候，那位曾到达神话境的天才已然飞升；偏偏他死后这个神话境的天才才会飞升。
偏我来时不逢春，偏我去时春满楼。
无缘啊，无缘。
笑霸天在等死，他即将要充满遗憾地死。
却听见旁边的一道熟悉的声音问。
“他死了吗？”楚昕疑惑地问，他怎么觉得这伤口没那么深，并不足以致命，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伤他不知道。
“暂时没死。”容渊瞥了笑霸天一眼，也走了过来，站在楚昕旁边一同观赏老头等死的画面。
笑霸天垂死病中惊坐起，发现自己没死，连忙为自己点穴止血抢救。
“多谢这位、大人手下留情。”
笑霸天显得十分恭敬。
楚昕却和容渊一同后退两步，实在笑霸天这副尊容有碍观瞻。
留下笑霸天是楚昕的意思。
笑霸天回笑家后，就将自己不敌容渊、容渊是神话境的事情宣扬出去，连身上的伤痕都没掩饰。
接着星月楼发力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南岳西秦北留都知道东楚出了一位神话境的天才。
不过才二十一岁啊！
天下人议论纷纷，容渊声名大振。
各国探子纷纷发力，容渊的生平也被呈上一位位掌权人的手里。
一时之间，拉拢试探者不计其数。
宿县也正式暴露在众人眼前。
一个谋反失败的皇子，一个名满天下的神话天才。
这对奇怪的组合让人警惕也让人羡慕。
南岳国。
“那东越国是什么风水宝地吗？怎么好人才都出自那里？我南岳唯有大将军啊！”南岳国国君正画着丹青。
心情不好，笔下晕染出一团墨迹。
西秦国。
“哦，这般天才，我倒是要好好会会他。”西秦国君拿起弓，拉满弦，弓上未放箭矢 ，那蓄满真气的“弓箭”却将百米开外的树木尽数放倒。
“倒是需要未雨绸缪，那皇子要是不傻，最后的皇位肯定是他的，将来势必对上。”
北留国。
“唉——”北留国的国君长叹一声，“要是能将人拉拢过来，我也不至于无人可用啊！”
“可惜，” 他又继续问手下，“怎么样，那陈宗师和左宗师还是不肯成为朝廷的供奉吗？”
“回陛下，二位宗师未有此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