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觉着，左舜华能把卫江南怎么样？”
周昭华端着酒杯，不忙喝，轻声问道。
“这个……撤职应该是不太可能吧……调走？”
赵铭认真地分析起来，随即摇了摇头。
“不可能……龙雨泽不会答应的。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把卫江南调到奉城来……现在又没犯啥大错……”
周昭华冷笑一声，说道：“岂止是龙雨泽不会答应，就算是杨鹤来，也绝不可能答应！”
“卫江南这前儿走了，棚改工程的后续资金打哪来？”
“张家屯工业园才刚刚建起来，八通一平还在搞，那么多十亿级的项目等着落地……这就是个财神爷啊。不要说杨鹤来，李承民和谷明泰都得跟他左舜华急。”
“按照卫江南那个规划，几年之后，奉城就能再次崛起，再次成为北方第一工业重镇。发展潜力无限！”
“更不用说，卫江南本身已经成势。他背靠老苏家，周边那么多财雄势大的朋友，其中一半还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这么大一股力量，是左舜华能够动得了的？”
“慢说他左舜华没那个能耐，他背后的人都不行。”
“把卫江南逼急了，他撒泼给你看！”
“到时候谁都难受。”
“所以啊，左舜华就是来恶心卫江南的，敲打敲打他，让他不要太嘚瑟……至于原因嘛，这个咱们不用去猜。太远了，根本够不着。”
“这种事，咱们这种小角色，谁卷进去谁倒霉。”
周昭华极其清醒。
别看他是省厅常务副，实权正厅，在普通人眼里，那是了不得的大官。可是在那种层次的博弈中，他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最多就是个摇旗呐喊的角色。那还得是上边有人让他摇旗，否则，旁边吃瓜看热闹罢了。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要急着走呢？”
赵铭还是不解，也有点舍不得。
毕竟市局常务副这个位置，还是香的嘞。
反正左舜华又不是冲着他赵铭来的，了不起弃子嘛。
何耀军吴宏伟这些人，自己已经保过他们一次，眼下这不是压力太大，保不住了嘛？也不能再怪到他赵铭头上。
周昭华瞥他一眼，端起酒杯，慢慢抿了一口，冷冷一笑，说道：“你这是一点都不把卫江南放在眼里啊……你知道为什么他来了半年，都没咋动公安局内部的人员吗？就处理了一个丁嘉城和几只小虾米。”
“你以为这是人家实力不够？”
“他明明拿到了何耀军吴宏伟这帮人的把柄，却宽宏大量，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不仅仅是做给你赵铭看的，除了稳住你，他还要做给局里其他人看。”
“最重要的是，他要做给那些大人物看。”
“他不能每到一个地方，都朝自己人下死手。那样子搞，影响太坏了。”
“他得告诉那些大人物，他是个合格的一把手，能够团结班子里大多数同志，能够把一个单位拧成一股绳，上下齐心一起干工作。”
“结合那个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你说，他这个目标是不是达成了？”
“这倒是……”
这一点，赵铭无法反驳，只能点头。
“那么大行动，谁都不敢耍小心眼，只能拼命把工作做好，免得自己成为反面典型。”
“这就对了嘛。”
周昭华放下酒杯，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慢嚼着。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左舜华来了，一刀子砍下来，砍得又不是他卫江南的人，全是你赵铭和侯晓文的人。”
“借着这个机会，把公安局内部的毒瘤，全部切割干净，他还不用背负恶名。”
“左舜华看似位高权重，还手握尚方宝剑，威风凛凛的，其实不过是卫江南的一把刀子罢了。”
说到这里，周昭华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可惜啊，自己没有那样的机会，得不到超级大佬欣赏，否则……
只能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
这下，赵铭彻底惊呆了，半晌，才吃吃地说道：“你，你是说，卫江南要借刀杀人？”
“那当然！”
“那么好用的一把刀子，不借白不借！”
“要是连这样的机会他都抓不住，他就不是卫江南了。要不你以为他怎么年纪轻轻就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其实啊，他把那个连城玉调过来的时候，你就该懂事了。”
“也就是他来的时间太短，讲究一下，没急着找你的茬儿……”
“你要是再不懂事，没准这一次，刀子就砍在你头上啦。老左怎么说也是个正部，那么大张旗鼓的下来，最后抓了几个小虾米，你让他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说着，又看了赵铭一眼。
赵铭只觉得脖子一凉，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一下，战战兢兢地说道：“不，不至于吧……”
“嘿嘿，老赵，不是我吓唬你，你啊，最好主动一点。另外啊，最好是寄希望于人家卫江南胃口再大一点。人家嫌弃你脑袋不够使，你或许就有机会平安过关。”
“这，这怎么主动啊？”
赵铭是真的怕了，着急忙慌地说道。
“这前儿，我要是提调动的事，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说起来，他也是够头疼的。
周昭华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义灭亲啊，这一招你总会吧？”
“反正何耀军吴宏伟这几个混账，已经被人盯上了，你也不可能再保住他们。索性自己主动点儿，去交代问题。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而且啊，左舜华一来就甩出照片，这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谁给他提供的材料？”
“卫江南自己肯定不会，他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干这种事。”
赵铭眉头猛地一扬，吃惊地说道：“有人搞鬼？”
“那当然了！”
“所以啊，这次老左下来，出事的可不能全都是你赵铭的人，果真如此的话，那你就真的跑不掉了。”
“你总得做点什么才行，也要让人家卫江南看到你的价值。”
“你读懂了他的心思，他自然给你一个体面。”
“这人，其实还蛮讲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