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希望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它就像是吊在驴子面前的那根胡萝卜,诱惑着走在幕后黑手想要令之走的道路上。
当然了,虽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一个合格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决定了戏份不能太假——一群仙王,纵然有绝世手段,可面对整个人间诸世无量生灵的众怒,也不应该抵抗的了。
要将“邪不胜正”体现出来!
尽管这世道抽象疯癫,未来会怎样只有天知道,但每个生灵的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一点对真、善、美的追求,不相信正义和渴求正义并不冲突。
毕竟。
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是让人念念不忘。
故此,肉眼可见,在浩瀚无尽的念力长河支援下,那本来石化的神像越来越神光灿烂,有血有肉,要冲破所有的镇压和封印,像是在说明胜利终究属于正义!
“啊!”
古老的仙王们怒吼,他们拼命了,不断的咳血,不断的献祭,施展大神通,法力无边,规则符号裂天,竭尽所能的去封印。
他们燃起来了!
仙光耀世,光照寰宇,他们在证明,老登只是坏,不是菜!
但,无量众生构筑的汪洋大海面前,他们终究难掩颓势,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在一点一点、不可阻挡的溃败!
“我们就要输了吗?”
一尊老王叹息,不再“桀桀”怪笑了,“莫非是天要亡我等?”
他长叹。
天地有感,众生有闻,更有无数参与到这场跨越时空大对抗的普通生灵振奋,欢呼雀跃。
尽管赢的并不是他们,甚至他们还是属于出钱出力、什么收获都没有的那种……但,阵营上的胜利,带来的精神满足,足够他们喜悦了。
就跟慈善捐款似的,虽然大户的钱如数奉还,屁民的钱三七分成……可但凡有一点实在的援助到需要的人手中,传递了一份善意与爱心,也是让人感到欣慰。
不过,这样的好戏怎么会如此轻易结束?
幕后黑手所图甚大!
“天亡不了我!”
有一尊悲叹伤感的老王忽然怒吼起来,像是在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刻觉醒,穷则变,变则通,在山穷水尽的最后一刻找到了破局的方法!
“诸位同道,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时代轻而易举的淘汰吗!”
他猛的呐喊,与诸王法力共振,将话音传递到界海中,如一尊准仙帝传下了法旨。
又有在“主神”中,广播自己的意志,无远弗届。
他竟是在号召,对所有的“老登”传达自己的思绪——
所有的年轻人在联合起来,要开创一个没有血脉压迫的新时代……那,作为被反抗、被针对的对象,怎能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呢?同样应该联合起来,构建一个浩大的同盟,联合发力,告诉这个时代的年轻生灵,你祖宗还是你祖宗!
一切老登,团结起来!
“我们的道,我们的法,我们曾经所施展过的手段,都是整个同盟的底蕴,无私奉献!”
古老的仙王咆哮。
这一刻,人间诸世都仿佛凝滞了。
“轰!”
又是一条浩瀚的念力长河出现了,跨越时空而至!
它支援、参战,被那群古老的仙王所驾驭,让他们得到了巨大的补充!
“这一战,不是结束……尽我等所能,穷尽我等所有,不惜一切代价,以我等真名、本我为引,镇封永恒!”
古老的仙王们齐声怒喝,无数的规则共振,恍惚间一座祭坛浮现了,将整个世界都笼罩进去!
他们似乎在搏命,借助无尽的信仰施法,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
“哈?!”
楚风失声。
此刻,他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快看不懂局面了!
毕竟,他还是有基本的节操的。
眼下这一幕吃完上家吃下家、过于灵活的道德底线反复跳跃,实在是令他感到震撼,三观幻灭!
正因为他了解事情的真相,所以才会这般。
“嘶……好好好!还能这么玩是吧?”
“年轻人的旗帜,老登的团建……”
“难怪要用老登的脸、老登的身份出现,再战天下……”
“这是盯上了这个风口,卖他们保健品吗……”
“这算不算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先是用年轻人的力量造势逼迫,转手再把老登研究了一辈子的心血成果,炒作贩卖……嘶!”
楚风倒抽了一口冷气。
“何止?”
龙马幽幽开口,“还是在赶尽杀绝呢……”
“真名为引,本我为引……还有信仰念力……”
“问题是,他们眼下报的真名,那是他们的真名吗?是他们的那些先祖的!”
“莫要忘记,信仰念力的特殊之处,那是无论相隔漫长时空、遥距难以判断的岁月,也会传递到所指向目标的啊……”
“当然,若有实力和手段,也能处理一二,比如说将之抽出,化作神我身,乃至于赋予独立的意志,将源自众生信仰的因果分化部分出去……”
“但就在此前,他们的祖先可是被他们所覆灭,连道果都炼化了……纵然有后手,能够死而不僵,可是也陷入了一种最虚弱的状态,哪里还能施展大神通?”
“现在,以不可阻挡的浩瀚念力一刺激……呵!”
躲的很好是吧?
藏的很深是吧?
潜藏在他人的真灵中,若存若亡,哪怕准仙帝都够呛能够发现……毕竟,这隐约涉及到了轮回,涉及到了自我。
准仙帝,还没有那个跳出轮回的能力呢。
既然如此,就借念力去追溯,念念不忘!
楚风听明白了,莫名有些想笑。
这好比在黑暗中颇有活力的社会组织,忽然来了想法,要给小弟交社保,结果发现有人已经交了很久……小老弟,你不老实啊,哪边的?!
“不过,这对吗?本该全部归属于老登的念力,也能被幕后黑手这样摆弄?”
楚风皱眉。
“正常……”龙马说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血脉法,这可是无上大道!”
“区区众生念力,怎能辨识出这其中真假?”
“据我所知,血脉法最正统的修炼方式,可是逆溯血脉而上,逆着时光,逆着岁月,将一代代先祖都在万古长空中点化做应身,另类的他化自在!”
“此路上的大成就者,不止是自己是自己,就连列祖列宗都可以是自己,所有的成就,一切的天赋,为自己所用!”
“更不要说,那些年轻人,此前还亲自击败了他们的祖先,夺取、炼化了他们的道果……用这样的道果,结合血脉中属于那些祖先的生命印记,直接就化作完美的白手套,完全可以作为法人,套取念力!”
“如果那些古老仙王的真身还在就罢了,可能还有争议,让彼此陷入证明‘我是我自己’的麻烦……”
“但……靠着记忆灌顶,抑或分裂元神留下的后手?”
“呵,那权限就绝对不如血脉法造就的白手套!”
龙马哂笑,“真当开创了血脉法的那尊存在是什么易于之辈吗?”
“祂在的时候,叶天帝都要避其锋芒!”
龙马感慨。
姜逸飞姜魔祖,可谓是叶邪祖最严厉的父亲,是苦叶派真正的创始人!
是他,将叶凡安排的明明白白,将之磨砺的十分有节奏,是叶凡亿万辈子修来的“福报”!
纵然叶凡算是超脱了,凌驾在祭道之上,也难是其对手,只能拿一些小喽啰开刀。
——我清算不了魔祖,还清算不了你们这些给魔祖呐喊助威的小卡拉米?!
同样是魔祖,成了叶凡纵然凌驾在祭道之上,也在努力整活、搞事的源泉与动力之一。
只要一想到魔祖,牢叶就不感觉生活无趣了,人生也有目标了,哪怕进入了大公忘我的状态,却也能始终维持一线清明不灭,是怨气,是执念……
不为超脱,只为在人间诸世清算苦叶派!
……
楚风按着龙马的思路去看,这一次看懂了。
在无边的念力长河中,在承载大界的祭坛上,随着古老的仙王们发力,他们以真名为引,以本我为引,大界之中,部分生灵的颅骨在发光,元神中浮现异样!
但不等这些生灵做什么呢。
下一刻。
“祭!”
古老仙王的“真身”发力了,果断的献祭,让这些生灵一声都没能吭,直接就炸碎了,所有的血肉、魂光,化作了他们最强大的神通!
不惜一切代价!
至于“代价”怎么想……那不重要。
效果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牺牲之下,成为了打破平衡的那根稻草,属于古老仙王的信仰念力染上了血色,有一瞬间压制了对方,落在了从虚无中铸就的神明身上!
“咔嚓!”
一尊又一尊神明的形体在破裂,丝丝缕缕的流光止不住的散出,像是从根源上瓦解!
“唉……”
它们忽然发出了叹息声,鲜明了,生动了,像是曾经的年轻人杰再现,遗憾感慨,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生于此世,诞于此身,用我们的一生,弹奏最悲壮的反抗之曲……”
“可惜,我们终究是败了……”
它们悲凉而叹。
“我们的后人,你们是否后悔踏上这样一条路?!”有古老的仙王于此刻冷冷问道。
但,一尊尊神明不屑回应!
它们只是转身,面对众生,也是面对人间诸世的无量生灵,那些支持它们的人。
“如有后来者,见证我闻我见,我们将最后的经验挂在宇宙万物上,镌刻在山河星辰间,缭绕在主神天地中,到处都有篇章,长存不灭……”
它们一起开口,点燃了最后的火光,在火光中跳跃出文字与画面,是它们曾经走过的路,践行的道,创造的法!
为了反抗滔天的黑幕,对抗难以力敌的老登,曾经那些年轻的人杰尝试过一切手段,无论正道邪道!
最终,勉强走出了一条路,或许其有悖人伦,要面对世俗的偏见……
但是,那些年轻人已经尽力了,尽自己最大的才能去反抗。
或许手段很可笑,方法很荒唐……
但当他们用自己的一生去践行,践行到最后,死在挑战恶龙的道路上,临死前甚至重创了恶龙……还有人能说什么呢?
“去吧!我们的路,我们的法,我们抗争路上的所见与感悟,尽包含在其中……”
神明的吼声,震动了宇宙八荒,透过主神,传递到人间诸世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他们最后的绝唱,最后的绽放!
在这一刻。
所有的神明燃尽了,成就了一束光,划破万古长空,似乎在时光的尽头消逝,又像是在每个生灵的心中永存!
“……走好!”
无量众生叹息,年轻的生灵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终都化作两个字!
他们在惋惜,又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感觉自己的身上已经背负了使命!
人世间,从这一刻开始,要乱了!
一群人杰的逝去,他们用自己的经历去启迪,影响太深远,让无数生灵深思……或许,他们应该去做点什么?
又或许,他们应该接续前贤英杰的遗愿,去走完他们未尽的道路?
哪怕没有血脉上的压迫,不需要去推翻什么老登……
但……
布种岁月,似乎……也很有搞头啊?
……
“如果他们真的死了,那这个故事就完美了……”
楚风轻语,心绪激荡,太多太多的想法在心中汹涌。
可惜,他知道,并非如此。
真正的老登,那些古老的恶龙,其实已经被屠掉了。
但最终走出来的,不是勇者,而后沐浴龙血蜕变出的魔王!
他们披上了恶龙的皮,抛弃自己原本的奋斗,那些理想,那些信念,全都舍弃了,化作一个惊世大局,将太多的生灵给框在里面了!
界海杀猪盘,有梦你就来!
坑完小登吃老登,过于阴间了!
楚风摇头,“值得吗?”
“舍弃了信念,舍弃了初心……”
“有什么不值得的?”龙马感叹,“或许,人家的初心就是变强,就是求道呢?”
“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或许人家不是反对王侯将相,只是反对自己不是王侯将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