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一声气若游丝的呼救从虚掩的木门后渗出来,尾音裹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宋源源足尖点地,身形如掠影般闪进门内。
屋内光线昏暗,只余墙角一堆灵石泛着微弱的莹光。光线下,一个身着浅紫衣裙的年轻女子蜷缩在地上。
她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右手抱膝,左手垂在地上——左手已不成模样,血肉被啃噬得干干净净,森白的骨节在微光下泛着瘆人的冷光,数缕未散的灵气缠绕在骨缝间。数十只米粒大小、通体乳白的虫子在古掌中蠕动。
“你是?”宋源源蹙眉打量她,女子面容苍白如纸,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泛着薄红的脸颊上,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却藏着强撑的警惕。
这张脸有些眼熟,却记不起名字。
商蓝蓝看见来人是宋源源,神色猛地一僵——她素来不喜宋家人,更分不清眼前这张陌生面孔是敌是友。
但掌心的噬灵虫还在啃咬骨膜,钻心的疼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蔓延,再拖下去,她只会和她的侍女一样,被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她咬了咬下唇,血腥味在舌尖散开,终于哑着嗓子开口:“我是商蓝蓝。”
宋源源这才隐约想起她是谁,目光落回她的左手,瞬间明白了——商蓝蓝周围堆满灵石,并将浓郁的灵气全部引往左手,用浓郁的灵气做“牢笼”,把噬灵虫吸引在一处,舍了一只手,保住了心口和经脉要害。
倒是有些急智。
她蹲下身,与商蓝蓝平视,声音平静:“我有方法救你,但会毁了你往后的修行,你敢试吗?”
商蓝蓝垂眸,视线落在自己血只剩森白骨架的左手,再抬眼时,眼底的犹豫已被狠厉取代,声音沙哑道:“只要能活,什么后果我都认。”
她想起方才侍女们的惨叫声,想起那些虫子在皮肉里钻来钻去时的剧痛,右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那幕后之人,她只活着,定要让对方尝遍万虫噬心之苦。
“行。”宋源源颔首,从怀中摸出一个特制的乌木小瓶,瓶身刻着细密的玄纹,刚一打开,一缕极淡的、带着窒息感的黑雾飘了出来,绕着瓶口打了个转。
“这是魔气,噬灵虫最惧这个,沾着就死。把魔气引入体内,虫子会立刻从你经脉里爬出来,但副作用有三种。”
她顿了顿,看着商蓝蓝紧绷的脸,一字一句说清楚:“一,魔气冲心,可能当场走火入魔,堕入魔道;二,魔气蚀脉,修为会一天天倒退,最后油尽灯枯,身死道消;三,就算侥幸净化了魔气,你往后的修为也基本停在原地,再难精进半步。”
“哈哈……够狠。”商蓝蓝突然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眼泪却顺着眼尾滚落,砸在地上的灵石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商家怎样了?”
“不清楚。”宋源源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却如此寂静,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商蓝蓝不知想到什么,瞬间双眼通红,血丝爬满眼白,猛地抬头盯着宋源源:“魔气给我!”
宋源源没把瓶子递过去——商蓝蓝此刻状态极不稳定,若是自己引魔气,怕是要先被魔气反噬。
她指尖沾了一点瓶中的黑气,屈指一弹,一缕纤细的魔气便飘到商蓝蓝嘴边。
商蓝蓝想也不想,张嘴就吞。
魔气刚入喉,便像烧红的烙铁般顺着食道往下滑,与她体内残存的灵气狠狠撞在一起——一邪一正,一冷一烈,瞬间在经脉里炸开。她疼得浑身痉挛,蜷缩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响,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领,却死死没哼出一声。
但效果立竿见影。
原本困在掌心的噬灵虫疯了似的逃离商蓝蓝的身体,有的从她左手的骨缝里爬出来,有的顺着她的手腕、手臂钻进衣袖,再从衣摆下、裤脚边涌出来,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在地上爬动,朝着远离商蓝蓝的方向四散逃窜,最后竟齐齐朝着宋源源涌去——像是被她身上的气息吸引,又像是慌不择路。
宋源源眼神一冷,指尖燃起一簇红色的灵火,挥手一扬,灵火落在虫群上,“滋啦”一声轻响,乳白的虫子瞬间被烧成焦黑的碎屑,连一丝异味都没留下。
她挑了挑眉——看来这噬灵虫也没多厉害,只要不在人身体里,普通灵火就能烧死。
商蓝蓝体内的虫子已经爬得干干净净,她喘着粗气,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莹白的复元丹,颤抖着塞进嘴里。
丹药入腹,本该滋养经脉、愈合伤口,可她刚咽下,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喉咙里溢出一声痛呼——魔气还在她经脉里横冲直撞,复元丹的灵气不仅没起作用,反而像给魔气添了燃料,两种气息在她体内撕咬,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她再也撑不住,在冰冷的地面上疯了似的打滚,紫裙沾满了地上的血污和灰尘,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
滚到宋源源脚边时,她突然伸出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抓住宋源源的裤脚,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声音破碎而绝望:“杀了我……宋源源,杀了我!”
宋源源低头看着她——商蓝蓝脸上满是痛苦,双目赤红,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显然是被体内的剧痛逼到了绝境。
她眉头微皱,心想:魔气还在她经脉里作乱,复元丹又激化了冲突,再这么下去,就算没被虫子咬死,也得被魔气和灵气的碰撞撕碎经脉。
怎么办?
她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怎么忘了自己修炼的《太极功法》能中和魔气,并且能将魔气吸入自己体内炼化!
只是这事不能让商蓝蓝知道。
看着商蓝蓝又一次嘶哑地喊出“杀了我”,宋源源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好。”
话音刚落,她抬手,一掌轻轻劈在商蓝蓝的后颈上。商蓝蓝身体一软,眼睛猛地翻白,抓着裤脚的手无力地垂落,彻底晕死过去,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宋源源蹲下身,先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只是晕了过去,才放心下来。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屋内没有旁人,便将商蓝蓝轻轻放平在地上,指尖抵在她的手腕处,然后运转《太极功法》——一缕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气流从她指尖传入商蓝蓝体内,顺着商蓝蓝的经脉游走,将那些横冲直撞的魔气一点点裹住,再缓缓引回自己指尖,吸入体内炼化。
随着魔气被抽离,商蓝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脸上的痛苦之色慢慢褪去,呼吸也变得平稳。她左手的白骨上,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原本被虫咬出的伤口边缘,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竟是在慢慢愈合。
宋源源收回手,看着商蓝蓝逐渐恢复血色的脸,轻轻松了口气——总算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