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杀气凛凛，但姬楚云不过是瞥了那些冲进来的西辽人一眼，一点也不惧，她甚至还旁若无人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十四王这是恼羞成怒了？”
她点点头，“也是，你是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言论羞恼。毕竟像你这样没有心的人，也不多了。”
“你说什么？”耶律培声音慢慢变了调，看起来是真的被姬楚云激怒了。
姬楚云皱眉，“十四王看来真是年龄大了吗，竟耳背得越发厉害。”
“你！”耶律培气得把杯子直接捏碎，他娘的，她就是老天爷故意派来气他的！
四周西辽人见此，也手握弯刀继续逼近，最前面的刀刃几乎是到了姬楚云的后颈。
耶律培瞳孔微的一缩，想也没想便把自己人踹开。
“滚！一个臭娘们而已，用得着你们进来吗，老子一个人也不带怕的！”
“都滚出去——”
“王……”
“滚啊！”
一群人悻悻离去，他气呼呼地走到姬楚云面前，准备好的言辞还未破口骂出，姬楚云抬眸一盯，清冷眸子幽幽，他直接愣住。
“十四王懂亲情吗？”
“什么？”耶律培忽地一个怔愣。
“看来是不懂了。”她讽刺一笑，“在你们西辽王室，亲人不过是只存在于血海争斗间，什么亲情，什么家人，在你眼中不过都是算计的筹码。”
被她说得有些无地自容，耶律培脸色青白交错，当即反驳。
“谁、谁说老子不懂的！”
“好，你懂。那你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我……”
“你又何曾有过，落进泥沼，明明可以离开，却不得不逼迫自己陷入更深，只为了保至亲安稳的时候？”
“你生来就是草原上的王，看不起世间一切，在你们的眼中，利益永远大于所有。所有你不懂，你什么也不知道。”
“更不知道，被枕头边最亲近的人，逼至大火生生吞噬的滋味——！”
姬楚云越说越逼近他，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她说的身子几近颤抖！
“没有吧，以前你没有，那我希望你以后也没有。”毕竟这滋味儿，实在太难受了。
她呼了口气，让自己沉静下来。
“骨肉亲情，是我此生最在意的，也是我的逆鳞。十四王想把这个当成筹码来威胁我，是太高看你自己，也是太瞧不起旁人了。”
没有他，她自己也可以查。
耶律培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好像从方才她吼出最后一句开始，她身子的颤抖就没有停过。
如在冷风中漂泊的残叶，看得他很不是滋味儿。
“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姬楚云抬手抚了抚松动的发簪，神色缓缓恢复。
耶律培却盯着她，再次发问，“可是你方才说，枕头边的人？东周皇帝吗，他对你做了什么？”
姬楚云眸光轻闪，“没什么。”
是吗？耶律培怎么就不信呢。
“十四王今日真的有消息也好，是故意套话也罢，本宫就当今日谁也没有见过。”她退后了两步，对着他行了一个宫妃礼仪，然后迅速离开了此处。
耶律培盯着那扇晃动的门板，久久无法回神。
良久之后，他才吐出一句。
“够味。”
今日一见，更让他确信上次见的小丫头，就是这个东周皇后。
还有她方才的话，虽然极力隐忍，但看的出是真的……东周皇帝和皇后的关系，看来是真的很不好了。
哼，也是，那裴宴懂什么疼女人，这样的宝也不知道好好把握。他不把握，有的是人来帮他。
“来人！”
“王！小的在。”
“去告诉秦大人，明夜的画舫相会提前了，就在今夜。”
“是！”
-
姬楚云终于从茶楼出来，可真让外面的香菱好等。
她赶紧跑了过来，“娘娘，您出来了，那个耶律培没有为难您吧？”
姬楚云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是沉静。
“走吧，去现场看看。”
“好！”
那个闹事的酒肆地点，已经被人提前查封了，四周都是顺天府的人围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街道对面，姬楚云撩开帘子，眉头轻皱着。
香菱望着那边的顺天府差役们，“娘娘，这都是兵，咱们怕是进不去了。”
姬楚云眸光绕去酒肆后方，“去那边看看。”
到了地方，香菱果真找到了一个偏门，可以避开所有人潜入酒肆中。
今早事情闹开后，韩尤就带着人来将这里圈住，里面的摆设都和之前无二，地上的打斗痕迹也还留着。想来顺天府的人，还没来得及上来搜查。
姬楚云小心翼翼来到窗边。
二楼的窗户破了一扇，应该是昨夜连着那个百姓，一起掉了下去。
她扯下窗棱一角撕扯留下的衣服碎片，陷入了沉思。
三弟最不喜欢这种绿色，看来应是对方的东西了，就是不确定是昨夜在场哪个百姓的。但那料子，却隐隐有几分眼熟。
“娘娘您看，这里有个东西。”
姬楚云闻声走来，眸光顺着香菱所指看去，那是个屏风角落，若不细看，很难发现里面藏有东西。
“拿出来看看。”
“是。”香菱手脚麻利，三两下取出那物，递到姬楚云面前，“娘娘，看起来是个穗带。”
顷刻间，之前在茶楼里，耶律培那一句‘打斗之时，保不准会掉东西’的话语，再次回响在姬楚云脑海。
看来，耶律培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确是知道些什么的。
咚！
突然这时，后面传来桌椅响动。
本以为是被顺天府的人发现了，没想到却是一个酒肆里的小伙计，这伙计年龄才十一二岁，看起来很小，估计是被吓傻了，看到人就跑。
“香菱，抓住他！”
香菱应了一声，一个飞窗扑去，就堵住了跑到楼梯口的小少年，对着他挑眉嬉笑。
“小子，跑什么，我们又不吃人。”
姬楚云走过来，眼神在这个小少年略显惊恐的脸上过了过，“他看来是知道些什么，不过这里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先出去。”
“好勒。”
来到后巷，香菱将人放开后，那小少年便缩在了巷子的角落里。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别打我，别打我！”他抬起瘦弱的臂膀，那臂膀除了纤细外，上面还有许多的陈旧伤痕。
在酒肆里做活的日子里，这可怜小子是没有少挨别人的打。
香菱满脸无奈，她长得有这么凶吗，能把个半大孩子快吓尿了，“嘿你小子，我这还没动手呢……”
“香菱，你先退下吧。”
“是。”离开前，香菱还故意似的对着那小子做了个鬼脸，惊得他脑袋又是一缩。
姬楚云无奈极了，漫步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又拿出绢帕给他擦拭着手上的脏污，“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想知道昨夜的酒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少年的命的确很苦，在酒肆里干着做累的活儿，不知道挨多少毒打，很少被人如此关怀。
姬楚云的柔声细语，让他觉得，眼前的姐姐和其他人很不一样，没有老板的凶狠，也没有客人对他的嫌弃。
倒是和昨夜那个大哥哥有点相似。
“大姐姐，你认识昨晚上的大哥哥？”小少年昂着头问。
姬楚云眼睛微亮。
香菱也满脸欣喜，“这小子，果真知道什么！”
姬楚云压制内心的激动，继续温和地问道，“告诉我，昨夜发生的一切好吗？”
小少年点点头。
“好，我记得，当时的事情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