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小心翼翼去拉般姝的手，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姐姐，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般姝拂过江沉的手，少年眼神黯淡下去，他呢喃，“姐姐，你不信我么……”
江昭的班主任站在他那边。
所有的同学站在他那边。
就连江沉的老师也皱眉痛骂江沉，“你这孩子平时就心术不正，不好好学习，人家江昭是年级第一，为了我们仁川争取到了多少荣誉？只有你这心思阴沉的孩子见不得人家江昭好是吧？赶紧对江昭同学道歉！”
江沉抿了抿苍白的唇。
修长漂亮的指节轻轻蜷缩，声音很轻，“可是，本来就不是我的错啊。”
姐姐告诉他。
受欺负了要反抗。
他反抗了。
结果会是他期待的么。
这句话就像是冰水砸入油锅，江昭挡在般姝身前，隔绝江沉窥探的视线，这个众人眼中耀眼明媚不可逼视的天之骄子用一种阴冷的目光淡淡看向江沉。
“她和你没关系。”
他这样说。
江沉无措地低下头，他忽然有点畏惧于般姝的回答。
他预感，那是会将他推到无尽深渊的回答。
般姝沉默片刻，说是袒护也好，还是偏爱也罢，她知道江昭不是坏小孩，她更相信和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江昭。
般姝淡声道，“江昭不是会主动打人的小孩。”
与其说相信江昭。
倒不如说是相信她十多年的悉心教养与陪伴。
她在给江昭撑腰。
无比清晰易懂的事实。
江沉扯了扯苍白的唇角，所以，江沉就是会主动打人的坏小孩了么？
姐姐。
江昭真的，就这么好吗。
让你如此偏爱。
这是江沉第一次嫉妒江昭。
般姝看到江沉猩红的眼底，心脏忽然抽痛一下，她攥紧手指，推了江昭一把，“你也有错，给江沉道歉。”
“对不起。”
江昭慢条斯理勾唇，高高在上，更像是一种施舍。
毫无歉意。
恶劣得令人发指。
江昭的敌意好似只针对江沉一人。
这种敌意来得莫名又猛烈。
就好像，江沉会夺走他最珍视的东西。这样不安的预感让他言辞更加刻薄。
江沉缓慢地呼吸，连带着心脏位置的抽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轻轻眨了眨氤氲着雾气的双眼，“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
她本来可以不用为难的。
虽然她可能并不为难。
江沉和江昭，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题。
因为江沉永远是被抛下的那一个。
般姝对班主任说，“江沉是乖小孩，应该是江昭在犯浑，您不必包庇他，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训他。”
即便是在斥责江昭。
可是她口吻中的亲昵与袒护，是江沉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今天原本是江沉最开心的一天。
他第一次期待起家长会。
可是。
又被搞砸了啊。
是不是因为江沉太过幸运，连老天爷都在嫉妒他呢？
江沉站在人群的包围圈中，静静看着般姝牵着江昭的手离开。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没有人会牵他的手，带他回家。
他永远是被剩下的那个。
姐姐。
你忘了你的江沉啦。
连一句“再见”都忘了说。
般姝回到家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忘了和江沉说，她扭头看向旁边安静装死的江昭，面无表情道，“江昭。”
“怎么了？”
“江沉是你哥哥还是你弟弟。”
般姝只知道他们是兄弟。
江昭也茫然，得知那个少年叫江沉时，幼时的记忆如同放了闸的洪水纷至沓来。
好在般姝没有纠结这个回答，她叹了口气，决定引导男主不要误入歧途，“江昭，我相信你不是会主动打人的坏孩子，但是江沉也很无辜，我只是去给他开家长会，你就要这样为难他，那江沉又有什么错？”
客厅没有开灯。
昏暗寂默。
少年颀长的身形化作一团黑影，似乎有獠牙浮动，他轻声道，“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你对他好。”
般姝蹙眉，“我对你不够好吗？”
她忽然意识到，男主被她养的占有欲太强了些。这不是好事。
江昭屈起长腿坐在般姝身旁，柔软的沙发瞬间凹陷一角，他头颅温顺地抵在般姝的锁骨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那一片莹白的肌肤上。
“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他总觉得。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可他才不是小偷。
少年身上浓烈的松雪香将般姝包围，密不透风地侵入她的感官，般姝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脊背，“不用担心，我说过会好好保护你的。”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般姝心中的焦灼感仍没有消失。
她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
打开手机，她才发现江沉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短信：【我总是给姐姐添麻烦，抱歉。】
出租屋里。
柔软的栗棕色碎发下，是一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修长的指节划过那一行字——
【你知道就好。】
是姐姐发的么。
不像。
应该是那个嫉妒心作祟的，蛮横的家伙。
他的同胞哥哥。
少年漫不经心打字，【姐姐，你还在怪我么？】
般姝：【没有，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无辜的。】
可是姐姐你还是没有怪罪江昭，不是么？
江沉：【姐姐，我没有地方去了，可以暂时住你们家吗？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的，毕竟……我怕江昭会生气。】
般姝确实有点犹豫。
江昭肯定会发疯。
但她却有一个猜想亟待证实。
所以她很快答应下来，【好，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江沉发来见面地点和时间，般姝保存到备忘录里，然后换了身衣服就开车出发到江沉给的见面地点。
那里是这座城市最贫瘠的地方。
如果说江昭自小生活的区域是繁荣的富人区。
那么江沉住的这里，无疑是另一个极端。
江沉并不想被般姝看到他的窘境，他在老醉鬼家住的环境甚至比这还要差，但是他需要般姝的同情心。
“姐姐。”少年的行李很少，只有几身洗得发白的换洗衣物。
般姝勾唇，“家里还有一间客房，你先住在那个房间。”
江沉抱着布包，神情小心翼翼得令人心疼，“江昭他……不会生气吗？我会不会太打扰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