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者携带着哀古死阳的冰冷光线，如同病毒一般推进了过来。
圣女展开背后的残破的双翼，严密地护住秦尚远所在的结界。
羽翼之上的白羽正在因为那种来自域外魔的死光而不断凋零，同时又因为半天使的位格而不断重生。
圣女咬牙忍着巨大的疼痛，向着高空伸出了手。
黑色的物质自虚空当中浮现，逐渐在她手中凝聚为一柄漆黑的长枪。
原定为SS级地顶级封印物，朗基奴斯。
这柄与旧日天使位格绑定的神兵，也随着旧主的坠落和破碎而失去了部分力量，现在的真实量级应该已经降格为了S。
但旧的位格过渡、归属于圣女这位“半天使”之后，它也仍然蕴含着极强的力量。
“既然这柄枪曾经贯穿过神明之子……那么作为全知恶魔这位神明的分泌物，你们应该也能被它杀死吧？”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松开，这柄漆黑的长枪由重力牵引着插向了地面。
在主人手中，朗基奴斯枪被彻底唤醒。
纠结着洁白与暗红的光芒以枪身为中心四散而去，彻底盖过了冰冷的死光！
但光是这支枪还不够，它的存在不过是驱散死光而已。
圣女猩红色的双瞳快速地张望着，目光落在了远处海岸斜插在鱼人尸堆之中的银色长枪上。
破灭之枝？
传说中能够遵照拥有者的意志，独自穿越战场，横扫敌人的神兵！
这支长枪曾经被火焰恶魔摩洛克以太阳神之名盗取，霸占了长达数千年的时间。
但它最终的归属，依旧是“他”。
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位无名神只！
圣女心中微微一动，既然属于他……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只是心念动了一下，那支原本沉银色、枯枝一般的长枪，便猛地腾起了熊熊烈焰。
圣女眼睛一亮。
紧接着，破灭之枝便如活了过来，缓缓从尸堆之中抽身，稳稳地悬浮在半空。
轰——！！！
火焰暴涨的声响像是它发出了吼叫，这支长枪如同自己将油门轰到底的摩托，导弹一般直直炸射了过来！
银枪所到之处烈火如歌，它竟然真的在执行圣女的意志！
无垢者们被它无情地贯穿、点燃，最后化为了贫瘠大地上一滩灰白色的液体。
就在圣女心中稍微放松的时候，天地之间忽然传来了一阵仓惶的哭声。
她循声看去，那哭声是全知恶魔传来的。
哭声悲怆欲绝响彻天地，像是神明脆弱到无法接受信徒的亵渎而流下了泪水。
但显然全知恶魔并没有真的伤心。
祂是被“制造”出来的神只，空有位格而没有自由的神识，只能遵照制造者的意志行动。
那副巨大的白垩身躯遍布的眼睛中，竟然开始流出了大量灰色的眼泪。
很快，泪如雨下。
和无垢者被燃尽之后的留下的液体几乎一模一样。
“真理基液……”
圣女喃喃。
曾经有人从炼金术的角度研究过人类的诞生。
学者们认为人类这样存在于灰锡渊海的物种，本质上就是灵质与物质的简单结合。
其中“灵质”的来源很简单。
因为宇宙任意维度的空间中，构成不同种类灵质的基底“以太”几乎无处不在。
而物质的来源呢？
为了突破旧有的框架，学者们放弃了物化领域的基本粒子解释，转而将物质世界的基底，假设为某种“液体”。
这就是里世界鼎鼎有名的“基液说”。
这种液体后来被命名为“真理基液”，学者们认为世界上任何物质在被概念凝聚成型之前，都是这样的液体形态。
人类也不例外。
这也是“灰锡渊海”这个称谓的来源。
他们通过公式预言：如果从某种更高的维度俯视整个物质世界，就会看到这样一片充满真理基液的沸腾海洋，无数灵魂在其中挣扎沉浮。
而这种假说的验证，圣女在今天终于得见。
灰白色的真理基液汇拢在一起，朝着他们奔腾而来，所到之处的一切有形之物正在被完全解构溶解！
这座岛本身的陆地部分，都在真理基液的接触之下迅速分解，汇入大海！
而海水也并没有因同为液体而幸免，迅速被解构为了灰色。
大片沸腾的灰色开始在冰海之中蔓延开来！
简直就像是强酸滚过一样！
……
“真理基液……”
夏素月望着已经几乎尽毁的海岸，双眼之中藏着隐忧。
“并非液体的液体，能够解构一切物质的，最原始的形态。”
安帕风轻云淡地说。
“液体只是这种存在能够被你由物质构成的肉眼所看到的形态，因为液体已经是人眼所能理解的顶点了。”
“就像罪国恶兽一样？”夏素月喃喃，“之所以会被认为是某种兽形，只是因为兽形是人眼所能理解的顶点……你们这些域外魔，到底带了些什么东西来到这颗星球啊。”
“很多，各种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安帕笑着轻声说。
夏素月淡淡地看去：“都在……玉山门后？”
两行鼻血缓缓从夏素月苍白如空壳的皮肤上流下。
安帕瞥眼看去，悬着的心终于微微放下。
如此不加节制地使用力量，夏素月的灵魂终于撑不住了。
毕竟不是夏守，更不是他的那位“老师”。
不过他也是真的拼命，看似风轻云淡地施展一个又一个高序列契约，但实际上灵魂在回路反复的镌刻和消磨之中已经被重创了。
就像是一块大理石已经雕好之后，又磨平再雕一遍。
多次重复这个过程，只会让这块石头越变越小，最后消磨殆尽。
按理说他的老师是那个人，他自己的炼金术造诣也很高，位格应该不低才对。
但这么多年来，夏素月却仍旧只维持着普通人类的身体，灵魂也只够容纳一则回路。
思考了片刻，安帕很快得出了答案。
因为夏素月需要伪装。
他或许没有那么提防路西法，但对自己这个域外魔却相当警惕。
若是夏素月有了超越人类的身体和灵魂，自己就能够很敏锐地察，之后夏素月的伪装就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但如果今晚夏素月不祭出那几份契约能力，也不可能把全知恶魔的行动拖到现在。
要真是那样的话，安帕的计划就顺利多了。
不过夏素月似乎根本不在乎自身的死活，很随意地和自己的灵魂玩起了消消乐的游戏。
真狠啊......
和他爹夏守一样狠。
不要命的狠。
夏家人都这样么？
安帕沉默了片刻，才施舍般怜悯地回答。
“是啊，都在玉山门后。”
安帕狡黠地笑道。
“你们祖祖辈辈相传的‘宝藏’，其实都是我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