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维格之书的独眼露出赤裸裸的挑衅。
书页上，斑驳的炼金矩阵闪着暗金色的微光。
“以为用了某种空间炼金术，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是吧？”
秦尚远一眼就看出了环绕窥天簿周身的空间已经被炼金改造过，因此才会变得无比“黏稠”。
它掌握着整个世界的命运，自然拥有着无穷无尽的知识。
【顶级炼金矩阵能够随意改变空间的性质。】
【你也是经验丰富的炼金术师。】
【但你还离顶级的炼金者，还有不少的距离。】
“顶级的炼金者？”
秦尚远愣了下。
梅菲恩只是粗略地跟他讲述过炼金术师的等级，当世的炼金者太少，因此没有清晰有效的分级制度。
按照对于炼金术的熟悉运用程度，大概分为“初级”、“中级”与“高级”。
秦尚远目前处于“高级”阶段。
具体表现，是能够理解绝大部分古老晦涩的炼金符文并加以运用、能够做到绝大部分炼金术的瞬发、能够使用多种性质的炼金术，包括炼造物质、制造存续结界等。
但顶级的炼金者？
梅菲恩？
或者说，甚至连老师都还远远不够格......
尼古拉斯·霍恩？
秦尚远当然知道自己和他们之间还有巨大的鸿沟，但他并不太清楚这样级别的炼金术师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难道仅仅是“永生”么？
【操纵规律。】
窥天簿的书页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汉字。
【你所用的空间炼金术，只是从空间颅骨中盗取的力量，但你还无法理解这份力量，自然无从知晓它的规律。】
【这就是你的弱小之处。】
【只有尼古拉斯·霍恩那样的炼金者。】
【才配与我......】
书页“嘭”地合上。
那只独眼中的挑衅与嘲讽骤然露出了一丝意外和惊恐。
“你不是滔滔不绝么？很有演说家的气质。”
秦尚远手里提着一支精致的锤子，如果不是有头盔挡着，他现在已经开始掏耳朵了。
“继续啊，窥天簿、命运之书、古尔维格。”
锤尖不声不响地落在古尔维格之书前黏稠的空间上。
落下一寸，那部分黏稠的空间就被立刻稀释一寸。
这柄锤子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径直割开了这块透明的屏障。
【剥离之杖！】
没等秦尚远更近一步，窥天簿几乎是转瞬消失在了秦尚远面前。
冥王星空旷的氮冰平原上，那本命运之书竟然闪得无影无踪。
“......”
秦尚远收起剥离之杖，望向原来那座山峰的方向。
“跑的还挺快。”
【不追？】
艾无常问。
“没必要，那本书不一定能把我们怎么样，但要抓它一定超级无敌费劲......”
秦尚远思索着喃喃，他望向正在操作仪器观测星空的兰斯洛特，叹息。
“等个机会吧，我们正在经历现世的大事件，或者说我们就是大事件本身，它会一直跟着我们的。”
“哦，怎么又回来了？我亲爱的古尔维格。”
流动着厚重雾气的锈红山巅，旁观了全过程的奈雅莉丝慵懒地问道。
“你不是要嘲讽他么？怎么不继续了？”
封皮上的独眼狰狞地收缩了一下，冷冷地闭上了。
书页哗哗翻开，这本命运之书依旧忠实地记录。
·
“观察到膜裂点坐标位置了，离我们不远。”
兰斯洛特修长的手指敲落在键盘上，她正在分析着陆后观测到的“星门”数据。
“0.1个天文单位。”
“天文单位？”
站在一旁的圣女愣了下，在冰原上仰头看向冥王星的夜空。
莫里斯机械地挪转身体朝向她，屏幕上的像素组成一个简陋的笑脸。
“旧纪元的人类科学家将1个天文单位定义为地球到太阳的平均距离，约1.5亿公里，0.1个天文单位，说明‘星门’的膜裂点坐标离我们只有一千五百万公里，是地月距离的39倍。
“这在宇宙尺度下不过是咫尺而已，在秘金场的帮助下，我们的穿梭机只需要不到六个小时就可以抵达。”
莫里斯温柔冷静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到圣女的耳朵里。
这种理性到极致的叙述，忽然让圣女有了某种极大的触动，她默默地想原来宇宙这么大。
大到一千五百万公里也不过是飞船弹指一挥间就能抵达的距离。
和费尽心思晋升的秦尚远不同，她本就是作为“容器”降生于世的，在路西法眼里她有着近乎“完美”的、能够容纳堕神躯的肉体。
但即便这具肉体再强大，也无法横渡这样广阔冰冷的宇宙。
难怪都说灰海的物质是精神的束缚......那些超脱于灰海的存在，大概就能够横渡宇宙了吧？
“看起来那是一个空间极端扭曲的地方，不像是自然产生，而是受到外力影响形成的。”
莫里斯同步了兰斯洛特的数据，迅速给出判断。
人工智能的计算分析速度远超人脑，收容所的人正是为此创造了他。
与此同时，莫里斯还在持续不断地调整着观测角度，这里的观测位置可比地球的昆仑山要好得多。
“等等......”
圣女有些疑惑地看向漆黑的屏幕。
屏幕上唯一的光点代表着那个距他们一千五百万公里的膜裂点，但此刻，有更多的光点出现了。
光点们缓缓密集排布，形成了一个阵列。
兰斯洛特快速敲击键盘的手指也随之停下，那双青灰色的眸子骤然凝固，屏幕映照在球形的宇航盔玻璃上，也映在她青灰色的眸子里。
“那不是一个点......”兰斯洛特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而是一整片区域？”
圣女没能懂兰斯洛特为何震惊，只能看到这个女人静默了整整十秒，扭头看向莫里斯。
“莫里斯，查看普罗米修斯，全部的计算资源优先分配给光学解析！”
“明白。”
莫里斯立刻进入计算状态，穿梭机顶部的某处天窗机构开始折叠。
直径长达数十米的“望远镜”缓缓露出排布形成阵列的镜头。
观测系统——普罗米修斯之眼。
这套系统并非一台单个的望远镜，而是由数十台不同功能的望远镜和无数传感器、雷达组成的观测阵列。
过去它服务于约束局总部，灰海沉没之后，兰斯洛特动用自己校董的权限将它移装到了这台穿梭机上，现在则交给人工智能莫里斯调控。
镜头精密地转动，将那些来自一千五百万公里外的、磅礴的光子信息汇聚到莫里斯的核心处理器。
静默的等待。
兰斯洛特的心跳不断加快。
极端的多普勒效应、疑似引力透镜的数据......
她清楚屏幕上的信息已经超出了她当前对于天文的认知。
因为她刚才所看到的一切，本应只出现在那些伟大的理论推理中……而非现实世界。
屏幕上，模糊的噪点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露出隐藏在其下的礁石——亮斑。
这道亮斑并没有维持多久，而是在莫里斯的计算下疯狂地迭代、锐化、重构......最终形成了一个无比清晰的、由扭曲光线构成的、巨大的环状结构。
兰斯洛特直愣愣地盯着那道一千五百万公里外的环状结构。
沉默了很久，这位天体物理学家才终于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气息：
“虫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