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开，有淡淡的月光笼罩大地。
何朰从流云峰离开时，脸色还有些怪异。等了四年有余，他本已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柳暗花明，又见到了正主。
“只是六寸灵根……这可如何是好？”面露思索，何朰对于柳点酥吩咐的任务，有些为难。
上等灵根并不好找，虽然修道人的后代，拥有上等灵根的几率远比凡人要高，他何家目前已是大梁国最强，然而如今还没一个上等灵根出现……
大梁国千万人口，也许会有那么几个，但这与大海捞针何异？
况且，太清玄宗宗门内更有专职的游方长老，云游中洲各地，观气运，辩灵机，搜罗灵秀种子。
尤其是在自家宗门治下，六寸灵根及以上，无论出身，及冠之年以下皆可自行选择入宗门修行。凡是发现八寸之上的灵根资质者，无论家族还是小型宗门，一律不得私藏，层层递进，直至太清玄宗宗内。
所以柳点酥的这个任务，让何朰很为难。有太清玄宗这个庞然大物在，谁不想入内修行？就是某些大家族弟子，七寸灵根不在宗门的强制征兆范围内，他们不一样为了进宗而争破了脑袋？
至于去民间搜刮，惊扰凡俗不说，运气不好的话，十年二十年也未必会有什么收获……
………
顾长歌入蕴神境界已有多年，神魂强大，就是连年不睡也不会有事。
卯时三刻，正在办公的顾长歌突然收到一道传音，看完手中玉筒里记载的信息，顾长歌思索片刻，将自己的想法刻入其中，然后才取出接收传音的玉筒。
“梨花铁树？呵呵，倒是有心了。”顾长歌忆起前些年那个表现与内心颇为矛盾的少女。
心比天高，生怕命比纸薄。
“前些年我还让雨蓉照拂你一二，没成想你活的滋润，雨蓉却命归黄泉了。”轻轻一叹，顾长歌本想拒绝，让其归去安心修行就好，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来都来了，自己反正左右无事，见见也无妨。
于是顾长歌敲了敲桌子，对着殿中空地说道：“去将她带进来吧。柳点酥。”
“是。”大殿中一处角落阴影传出声音。
柳点酥思索许久，还是决定将梨花铁树交给顾长歌。原因无他，她一个小修士，就是上交给别人十棵梨花铁树，人家也未必记得自己名字，甚至有可能铁树都到不了人家手中。
唯有顾长歌，这个是自己唯一能直接联系上的大人物。她如今地位尊崇，那只是相对于平民子弟而言，面对‘仙二代’，她是一点排面没有。
更甚者，若没有顾长歌，她肯定会很惨！一个九寸灵根的侍女，相信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
‘我的人，我可以厌恶，我也可以欺负，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沾染？’
柳点酥明白自己大概率就属于这种身份。别人不搭理她也不欺负她，就是因为她是顾长歌出面招收的。
所以，她要适当的在顾长歌面前露露脸，提高一下自己的地位。
最起码，要给别人一个假象：柳点酥这丫头还是受重视的。
柳点酥决定，就让这棵梨花铁树，来成为自己迈入真正天才行列的敲门砖。
其实柳点酥不知道她能不能见到顾长歌，但她知道，通过梨花铁树，她的态度已经送了过去。如果侥幸见到顾长歌，那么往后便会有一些善于‘假想’的人找上她。
舆论这种东西，只要不是闹的太大，顾长歌一定不会出面解释，他绝对懒得搭理。
玩舆论，她是一把好手，其中轻重，柳点酥自问不会拿来去干些什么，所以自信把握的住。
太清玄宗好天赋的弟子多如繁星，但大多数如同流星，璀璨一时便匆匆飞逝。柳点酥九寸灵根出众，但还做不到横压一世，冠绝当代，再加之并未成长起来，所以几乎没人去重视她。
这一点，从顾雨蓉离世后她能安稳修行就可以看出。
此时的天还未大亮，月辉落于云海，有着数不清的璀璨星辰绽放闪耀，七彩绚光洒下，化作道道流光，在黑暗之间窜行而过，每一道都似贯日白虹，拖着长长流苏。
这是仅属于顾长歌住处的盛景。
柳点酥不知是如何弄成的，只知道自己的住处白天就是白天，夜晚就是夜晚，一点奇景没有，因此看的心中羡慕不已。因此，她想着等以后发达了，一定要弄一个更漂亮的。
不过想归想，羡慕归羡慕，柳点酥明白自己来此的目的，因此并未失了礼数。而且这里前来拜会的人不少，大家都没有左顾右盼，她也不想徒增笑话。
时间就在这静默之中流逝。
辰时，一个黑衣人从顾长歌大殿内走出，然后在一众前来拜会的修士的目光中，领着柳点酥往殿内走去。
柳点酥目不斜视，恭敬的紧随其后。她想，自己果然好运道，一次便成了。
走过殿前数座高大精美的楼阁拱卫，绕过清荷玄音清池，一路向西，穿过长长的廊道，途经一处偏殿停留许久，然后柳点酥再次起身，终于在一处园林，见到了侍弄花草的顾长歌。
“点酥，可是许久不见？”
“见过顾师兄。”柳点酥连忙躬身行礼。
“不必如此，闲聊而已。”顾长歌闻言摆了摆手。
“是。”
人家可以这样说，但她不能这样做。所以柳点酥依旧表现的恭敬。
“你那棵梨花铁树，是从大梁国得来的？”
柳点酥想了想，发现自己插不上别的话，于是只能老实回答道：“是。”
“这么拘谨？”顾长歌轻笑一声。“莫非是有事？”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问点吧。
柳点酥这样想着，又躬身抱了一下拳。“四年前大梁国慕容家的那次天劫……”
“好了。”
顾长歌闻言摆手。“这不需要你来担心，那里的事情你无需知道，那种层次的天劫你也不会碰到。”
“？”这么肯定？
柳点酥愕然。
“也罢。凭借你的天赋，若修行顺利的话，百年之内你应该可以结晶。”
顾长歌终于不再侍弄那朵长的很高的花，他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发现几年未见柳点酥长高了许多，冰肌玉骨，英气微剑，身上的一股土气、不自信与自卑彻底消失，出落的越发漂亮可人。
“正好我也无事，与你讲讲也无妨。”
“修士要完整的踏入结晶蕴神大境，需要再渡三难。天劫、地灾、人祸，这三者分别对应了修士的灵力、肉体、精神。”
“当然，也不是完全如此，这只是对应了一个大方向而已，好比渡天劫，不是灵力足够就可以的，肉体与精神不行，也是死路一条。”
“不过这些你无需担心，在宗门，数百万年来，还从未出现因渡天劫而死的同门。所以你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人祸心魔。”
“人祸心魔？”
“不错。”顾长歌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所谓结晶三难，其中人祸心魔，是极有可能出现在析晶境界修士身上的。”
紧接着，顾长歌皱了一下眉，停顿了两息后又说道：“雨蓉她……便是如此。”
柳点酥懵了一下，然后大脑飞速运转，立刻理解了顾长歌的话。
“顾师姐不是……也是因为那长天劫吗？”
“的确如此，但又并非如此。”顾长歌语气略有些沉重。“她还是因为生了心魔。否则，她是不会那般鲁莽的。”
“心魔劫？”
“心魔劫。”顾长歌认真的说道：“这是唯一一个无法预料的灾祸，栽在它上面的修士多如牛毛，数不胜数。”
“呃……”柳点酥心道：入结晶本就已经千难万难了，这怎么还多如牛毛？
不过她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有些事说出来果然会变得好受许多，顾长歌谈兴逐渐减少，于是他转了话锋。
“我看你修为进境早已牢靠，如今还不破镜，是准备以凝液境参加宗门大比？”
“师兄慧眼，师妹确实是如此打算。”
“你天赋好，偶尔停怠一下的确无妨。但对于修士来说，重要的永远是修为而非战力。凡俗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时势造英雄。”
“在大势前，即便是一个普通人也能一步登天做英雄、做皇帝。没有哪个凡俗帝国可以永垂不朽，因为他们因势而起，到最后却都重了术，然后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点酥，你要记住修为才是大势，在大势面前，法术这种小伎俩是没有用的。”
“若你我同境界，修为相仿相差有限，如此我才算是无大势，既无大势，术才有用武之地。”
“…………”
“………”
柳点酥离开的时候，脑子嗡嗡的。
“若我用这几年的时间来修炼，现在的我与聚液境界的我，谁更强？”
答案毫无疑问，是后者。
“可是，就算踏入了聚液境界，比之他人，实力也还是不够。”
“不对呀，这么说来，我好像又没错。可是现在的我确实不如聚液境界的我，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小的脑袋，有着大大的疑惑！柳点酥的思维陷入了死胡同。
其实柳点酥忽略了一点，她对比的对象都不在一个层级！
可惜短时间之内柳点酥是反应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