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自身失态，俊极眸光一闪，脸上的激动与向往一闪而逝，神色变得一如往常的平静温和。
“人皇意志通天彻地，震古烁今，绝非凡俗，即便是仙人之言，恐也不能令其言听计从，于是他们利用愿力与怨气，设置了一个前所未闻，创造人皇的……程序？”
“我……也是那程序之一……”
“有人将它掌握那一天，就是我回到上界，回家的时候……”
“我想告诉你的关键是，就算你真的成功掌握了这玩意，也一定会失去自我，彻底成为听从上仙命令的傀儡，所以明知结局……你也还要再次触碰它吗？”
“当然。”卢正平静的声音回答得毫不迟疑，“但你告诉我的这些……有没有吓人骗人的部分？”
“想回家而已，出家人，不打妄语！”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那顺便就把创造人皇的步骤，或者说好听点，考验，大概和你讲讲，也希望你能成功能送我回家。”
“使用一次愿力，便会悄然解开一道封印，释放对应的怨气冲刷你的肉体与灵魂，在那一刻，你的善意需要足够纯粹，将其承受并适应，就能似万物通明心一样，将两股对冲的力量融合转化，最终成为你自身能够自由支配的力量。”
“除去不定时到来的沉沦外，每揭开六十道封印，你会掌握一部分炉火，同时也会放出炉内关押的，一名罪孽滔天的强大魔物，你的血术，或许就是从其中一位身上得到的，这也怪我之前没有提醒，你千万不能听信魔物的谗言，否则等待你的必定是万劫不复！”
“这些魔物曾强大至极，历万劫而不灭，几乎没有方法能将其杀死，这炉子某一方面也是为了彻底磨灭他们所炼，但彻底掌握之前，也根本做不到，六十道封印为一层，到时候你要做的，是主动解开下一位魔物的封印，再以自身力量将其逼入下一层封印，之后屡次叠加。”
“之前你胡乱使用愿力，这几年时间，炉内愿力只增长了一点点，你重新取回它后，估计会立即面对三名魔物，要将其一同逼入下一层封印，困入其中，虽然我会帮你，但你几乎没有与人生死激战过，更别说面对手段诡诈防不胜防的魔神，成功率可谓渺茫。”
“毕竟成功的前提是，你能够一次性，承受住近两百道封印揭开冲出的怨气洗礼，以及三道炉火的同时炙烤。”
“我认为……施主最好还是下山再多准备一些时日，再斟酌斟酌，若仍坚持己想，可以试着提升修为，肉身与意识强大了，对承受这些都有不小的帮助，而你越晚回来，炉子里的愿力便恢复得越多，你要承受的怨气也就越少。”
“以前被它选中的，都是修士，施主是唯一的例外，但修行不易，施主慢慢来，几千年后再来也没事，我等得起。”
俊极面上虽表露的鼓励的笑意，心里却仍不看好一介凡人，毕竟一道炉火便可焚灭万千仙人……
卢正想了一下，现在他的确有了等几千年的资本，可以前的卢正必然会迫不及待，因为那是救回骨肉血亲的机会！
“若现在就试，有几分机会？”
俊极微微一笑，却是摇头晃脑的吟起了情诗。
“山无陵，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得到回答，卢正转身就走，没有半刻迟疑。
他只想用金手纸挽回母亲的性命，但若拿回金手纸那一瞬间要是立即死亡，就不仅救不了母亲，自己还会飞蛾扑火般般死去，除了在没人知道的地方证明自己对母亲的爱外，毫无意义。
刚刚死过一次的人，暂时还不想死第二次。
一命换一命他能接受，但不能接受无谓的死去，无谓的死去也表示着母亲生还的可能被自己草率葬送！
已经跳出圈子的人，若想要再跳回去，果然不是那么容易……
俊极眼眸微眯，一个转身，于草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却是缓缓落入卢正耳畔。
“血术百害而无一利，能不用则不用，否则后患无穷，贫僧与母亲再见的希望，就寄予施主了。”
融入下山的人潮，一步步阶梯走着，卢正低着头，认真看路，每一步都踏得很稳，花花草草想必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和他一样面无表情。
出家之人回家？
还有家可回吗？
俊极或许没必要骗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骗与不骗，骗多少，都是他的自由。
而信与不信，信多少，则是卢正的自由。
同一个问题，三个不同的回答，就算糅合了其中共通之处，卢正依然觉得这也并非事情的全部。
微风撩拨发梢，此刻的卢正看上去，除去偶尔表情有些不自然外，连衣物与发型都和几年前死去的他毫无分别，一个白皙阳光的普通小年轻。
他仔细感受着身体每一寸肌肉的发力感，对血气的自由操控度比以前又强出了不少，如今体内血气就像他孕育的孩子，有了自己的生命，能带他翱翔九天，能和他一起击碎万物。
没有变化，是因为他的意识沉沦在黑海，不曾想过变化。
头发未曾增长，是因为血气化成的生命，在头皮之下拽住了发根，皮肤则是由每一个血气小生命固定在原处……
他心念一动，脸上整个鼻梁突然消失，白皙面容正中多出一个恐怖的血洞，又顷刻恢复，只是鼻梁恢复的同时眼睛却又不见了。
而这一幕，被一旁小心翼翼下阶梯，牵着爷爷的手，一脸坚强努力的小女孩不经意间瞥见，吓得急忙缩回脚，嚎啕大哭着求爷爷抱抱，后面一大家子急忙上前抚慰，可注定没人知道原因。
下山路上，类似情景时有发生，卢正很快被当作了瘟神，游客彼此拉扯着避在两侧，让出了一条长长过道。
下了山去往便利店的路中，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表皮慢慢散去，露出光秃秃的血肉，血肉再缓缓消散，显出手骨。
紧接着手骨散成一团血气，又迅速凝实，成了一具没有双腿，只有上半身的骨头架子，又迅速长出血肉与皮肤，替代右手长在手腕前。
这个凝结出来的小人，长相与卢正一般无二，那僵硬木讷的微笑也是如出一辙，神奇又诡异。
一散一聚间，右手又完好如初，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血术第三阶段——凝血！
这就是血帝放在他血液中的传承，根本不曾研习，却已融会贯通。
结合俊极对血帝一流的看法，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