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
cUt。
cUt！
耳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充斥着谢凯右的声音。
他似乎很不满意这段视频的拍摄，所以冲进了5号影棚。
他愤怒地撕碎了手中厚厚的一沓A4纸，对着我大声呵斥道：“这部电影根本不会有结局，我们的拍摄根本不会结束。我投入了时间、金钱，根本不会有回报的，对吗？”
看到他歇斯里地的样子，我才终于意识到，一颗子弹已经穿透了我的头颅。
谢凯右跪倒在我身旁，一把精致的左轮手枪则放在他的脚边。
枪口，还有一股杀人的硝烟未散尽。
可是，眼前的一幕足以让我明白，谢凯右已经开枪杀死了我。
“你大约还有三十秒钟的时间，足够你理解自己的死亡。所有因你而起的循环，会再次中断。”艾娜含走到了我的身边，为我摘下头上的假发，说道。
“艾娜含说得对，你根本没有为你的脚本写下结局。刚才趁着你演戏的空档，我回了一趟咖啡店。我在防潮箱里，找到了你那本遮遮掩掩的脚本。脚本上写着《太虚空一完结篇》字样，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们所有角色在你的故事里，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谢凯右手拿着脚本的最后一页，说道，”所以，我翻开了第一页，看到了空白。我又一直翻一直翻，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段字——当她还在身边的时候，我为她写下了这个故事，却没来得及写到结尾。当她撒手离开的时候，我却终于明白过来，要是这个故事永不结尾，死亡连接着开端，命运终究会回环，她就能永远活在我的梦里。抱歉了，与我一同拍摄电影逐梦的大家，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了这段文字，你们就会知道我利用了你们的热情。我享受着循环往复的梦境，享受着没有终点的旅程。而你们，却一定有一个目标，在我不可企及的未来。我在防潮箱里，藏着一把左轮手枪。它是艾娜含生前送给我的礼物，也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是你来接我了吗？”我看着身旁，如梦似幻的艾娜含，低声问道。
“是的。”艾娜含微笑着说道，“我跑遍了每一个书店，看过了每一个书架，上面都没有你写的那本书《太虚空一》。你根本没有出版那本书，对吗？”
“是的。”我摇了摇头，血水已经浸入了我的双眼。
“非也书店里，也从来没有一本叫《狐狸的永恒藤蔓》。”艾娜含问道，“只有一本书，名叫《狐狸的薰衣草田》。你只是希望，那一艘飞船会降临在你的身边，对吗？”
听到这里，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然而，我已经不在5号摄影棚了。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扯起来我的衣领说道：“你服下我们研究所研制的，第二阶段实验药品——太虚空二。所有质疑我的人，都该闭嘴了。因为，你的存在确实替我证明了太虚空二，不是一种安乐死的致幻药物，而是一种真实的，能穿越时空的药品。”
“放过我。”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此刻，我的衣领已经勒得我难以呼吸了。
“我也想放过你啊，但这个世界不愿意，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她扇了我一个耳光，说道，“你还是醒醒吧！”
“放过我，好吗？”突然间，一个满头是血的女人，出现在了镜子里。
我拿着一把扳手，提着她的脑袋，站在镜子面前。
“是我杀死你的，对吗？”我对镜子里的她，问道。
她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了。你必须接受这个结果，不然，即使你走到了幽冥之中，也只能寻找到血泊里的我。但是，承担这一切的人，不该是你。”
“放过我，重新开始你的人生，好吗？”她终于抬起了头，说道。
“艾娜含？”我看着她的脸，终于喊出了她的名字。
你不能死啊，艾娜含！
想到这里，我的意识突然回到了我的书房，而我的双手则停留在键盘的上方，已经僵直了。
“你已经死亡了。”艾娜含再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从我胸口取下一个熊猫胸针，对我说道，“看到了吗，这次沾染在胸针上的，就不是咖啡渍，而是你的鲜血了。”
“这是另一个我送给你的左轮手枪，刚才，你用它自杀了。”艾娜含从我的电脑桌上，拿起了那把精致的左轮手枪，说道，“只是，你选择了错误的自杀方式。”
“这里曾经放着叶默研制的药品，太虚空二。”艾娜含拿起一个空药盒，对我说道，“你在自杀前，服用了这个药片，所以，才会把一切搞得那么复杂。”
“他来了！”艾娜含指着书房的飘窗，对我说道。
与此同时，我看到了窗外的天空，被晚霞染色的怪异云朵。
云朵散开之后，一架球形的飞船从中显示了出来。
它有着机械结构的外观，就好像一颗金属眼球一样。
它看着我，朝我越飞越近。
“另一个你，就在那艘飞船中了。”艾娜含向我解释道，“不过，他必须等你完全死亡之后，才能飞船出来。”
“他让我向你解释真相。”艾娜含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脑内安装着一个通讯装置，所以，我能听到他说的话，再转达给你。首先，我和另一个你，来自于另一个平行时空——幽灵白时空。当时，就我一个人在何妄言侦探事务所里面整理一个案子。突然间，楼层开始剧烈的晃动。当晃动平息之后，我才发现，房间变得不一样了。我们的事务所开在一个咖啡店里，这我知道。但是，当我走出咖啡店门口时，我彻底慌了。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事务所竟然变成了一栋大型影棚的3号棚。当然，我通过脑中的通讯装置，也联系不上幽灵白时空的你。从现在起，幽灵白时空的我和你，就叫白娜含和白妄言吧！不久，我走进了1号棚。1号棚被布置成了普通家庭的二室一厅，家里的书房也就是现在你所在的地方。一瞬间，什么便衣女警的身份就扣在了我的头上。后来我才明白，你有给人强加人设的超能力。我跟着你，来到书房旁边的卫生间，看到了一个脸被砸坏的女人——你说她叫妮卡。我怀疑过，会不会是你砸死了她。但是，后来证明，该死者不是妮卡，而是深铅灰时空的艾娜含。深铅灰时空的艾娜含，常常待在精神康复中心里，而你，则是她的病友。你们相爱之后，曾有一段时间能离开康复中心，在外面正常生活。但是，很快你意识到，自己脑中再次产生了幻觉。简单来说，你会灵魂出窍一般，来到其他时空自己的身体里，看到其他时空的故事。很快，你就分不清真实和虚拟，回到了精神康复中心。你也是在那时候，加入了叶默研究所，关于太虚空一药片的研究。叶默建议你，将幻觉写成小说。所以，这样的方法帮助你，学会了区分真实和虚拟，还写下了《太虚空一》这本小说。然而你不知道的是，当你恢复正常，回到家中的时候，深铅灰时空的艾娜含已经死亡了。艾娜含的病症，被成为零重人格。那不是一个准确的定名，只是说，艾娜含会失去自己的灵魂，像躯壳一样，行尸走肉地生活。所以，她才需要在康复中心，进行治疗。某天，她的零重人格，却显现出另一种表现性。她的躯壳里，似乎被注入了其他的人灵魂。那灵魂驱使着她，伤心地爬上了康复中心的楼顶，跳楼自杀了。据当时的医护人员所说，那个艾娜含觉得自己是一个叫妮卡的女孩，还遭到了谢凯右欺骗和迷奸，所以情绪崩溃，选择了自杀。但是，当你看到艾娜含的尸体后，却非常后悔。你认为，是你写作期间，没有好好照顾她，才导致了她的死亡。所以，你偷走了她的尸体，藏在了你的洗手间。与此同时，你还从叶默手中，得到了太虚空二的药片。于是，你拿着艾娜含送你的左轮手枪，自杀了。可是，在自杀前，你却服下了太虚空二的药片。”
“也是因为这样，我来到了古怪的深铅灰时空。”艾娜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接受别人传递到她脑中的讯息。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太虚空二的药效。太虚空一，能让人穿越到其他时空。而太虚空二，则能把其他时空的一部分召唤到自己的时空中来。不仅如此，服食太虚空二的人，也就是你，还会有一定程度控制别人行为的能力。”艾娜含说道，“原来是这样，之前我也没有想到。还好，白妄言发现我和咖啡店消失之后，和事务所的其他人一起，搭乘用零克制造的隐形飞船，潜伏在云层里，偷偷观察这个世界。这才发现，原来很多不同时空的人类，都因为你的召唤，来到了深铅灰时空。比如说，17号影棚，它里面就装着猎人绿时空妮卡的房间。18号影棚，则是猎人绿时空中，蓝争的房间。19号影棚最可怕，里面装着薰衣草紫时空的富勒广场和那个露天停车场。所以，每一个影棚的内部，比外部看起来巨大得多。其实，在薰衣草紫时空里，确实发生了蓝争杀死赵杰的事件。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写作的创作方式很特别，你没有编造任何情节，而是闭上眼睛去感受。所以，你其实天生就有，能看到其他时空自己的超能力。而这一栋影棚，则是你从各个平行宇宙收集回来的场景，以及场景中的人类。顺便说一句，你也把某个时空的叶默，召唤到了深铅灰时空。叶默的研究所，就在22号影棚。当然，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你想要再次见到艾娜含的想法。之所以会是幽灵白时空的我，可能是因为，在你心灵深处，最希望看到的艾娜含，就是《太虚空一》这本小说里，描写的艾娜含吧！而你，也很想成为一个能追寻真相的名侦探！”
“所以，白妄言现在不能现身。”艾娜含继续说道，“因为你召唤来了多个平行时空之后，深铅灰时空陷入了混乱。为了编织这种混乱，你甚至召唤了深藏青时空的自己。深藏青时空的你，是一个导演。他和摄制组平时都在谢凯右的咖啡店中，研究脚本。在你召唤下，整个咖啡店都被搬到了23号影棚中。而你看到深藏青时空的你之后，你就进入了他的身体，以导演的身份开始拍摄。而原本混乱的时候，就成为了你拍摄的互动电影。如果你看到白妄言，我也很怕你夺走白妄言的身体。”
“7月4日，是你自杀的日期。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电影总是在循环，不能来到7月5日的原因，和命运完全没有关系。你只是让全世界，还有平行宇宙都在你死亡的一刻，陪着你无限循环罢了。而你在循环中，反而忘记了自己的过去。用你的话说，你就是在享受这个过程。”艾娜含说到这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我们事务所，就在这个过程中，呆了半年了。终于，白妄言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让你成为电影的角色。于是，白妄言让我修改了你藏在防潮箱的剧本，让你演了一个古董店的老板。而老板的故事，就会唤醒你对深铅灰时空，已经死亡的艾娜含的记忆。随后，他让我刺激深藏青时空的谢凯右，告诉谢凯右你根本没有写故事的结局。还在空白的剧本上，写了一些文字。这样，谢凯右开枪杀了你，和你自杀的记忆产生了共鸣。于是，这个在你脑中形成的深铅灰时空，终于要随着你的死亡，而消失了。或者说，被你召唤来的时空碎片，都要回归原位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原来，真的存在一个你和我在一起，寻找真相的时间啊！”说完这句话，我感到了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
眼前的世界，开始化作弥漫的烟灰，逐渐消失。
在飞灰之中，我看到飘窗的窗户被飞船击碎。一架梯子，伸到了我的眼前。
“我让艾娜含传达给你的，是我的推理。对于这样的答案，你还满意吗？”另一个我，得意洋洋地蹲在我面前，对我说道。
“其他人的结局呢？”我如此想道。
另一个我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回答道：“猎人绿时空里，妮卡找到了一个真正爱自己的男人。清明的时候，她带着新的男友，去了赵杰的坟前，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而蓝争也从梦中醒来，与艾娜含幸福生活在一起。薰衣草紫时空里，赵杰和方易思逃出了死亡循环，生活在7月4日前的薰衣草紫时空里。深藏青时空中，谢凯右开枪之后，你拿走了枪，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谢凯右与其他人一起，把电影做完之后，就去了警局自首。而深铅灰时空里，你和艾娜含葬在了一起。叶默也因为你的召唤，而向世界证明了太虚空一，太虚空二的药效。”
“你不怕我入侵你的身体了吗？”我如此想到。
“两个人格的融合就是这样，强势人格吞并掉弱势的人格。谁又能证明，我才是弱势的那一个呢？”白妄言似乎是在回答，我脑中的疑问。
“虽然，怀表穿越时空的能力，只是另一个何妄言想象出来的，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个怀表和你的衣服很配。”白妄言手里拿着那块银色的怀表，送给了身穿黑色洛丽塔裙的艾娜含，说道，“他一定很想亲手送给你吧？”
不知道为什么，白妄言做到了我想做，却一直没能做到的事。
在看到两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飞船发出的强光中之后，我的尸体应该会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吧？
当然，我也不会想要抢占白妄言的身体。
毕竟，无法替代的爱，亦不可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