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有陛下当前，那两个侍卫也不可能做什么激烈的动作，只是红裳这些年经常生病，身子骨早就已经比不上平常人，所以这会儿狠狠的打了个趔趄，可是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渐渐的盯在尚书夫人的脸上。
尚书夫人又不是个死人，这会儿当然察觉到了，忍不住皱眉看了过来。
她当真是个慈悲的人，这会儿即便面对把自己的女儿偷偷换走的曾经的婢女，也还是露出一缕微笑。
“红裳，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你尽管开口，毕竟我们曾经主仆一场。”
“夫人。”
楼尚书本来想制止，可是看了一眼自家向来慈悲的夫人，想起他们现在可是在御前，也就算了。毕竟他已经给陛下留了个治家不严的印象，可不能再留个其他不太好的印象了。至于这个婢女，现在在陛下面前，他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可是人这一辈子这么长，又是吃五谷杂粮的，怎么可能不生病呢？
更何况这个女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再生一场大病，谁知道能坚持多长时间？
而红裳这会儿几乎是恳求的看着自己曾经服侍了20多年的小姐。
“夫人，晚晴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善良，孝顺。她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真的！”
楼夫人脸上的表情一丝未动，就连眉毛稍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这个侍女。
“当然，你不是最知道我的吗？晚晴可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对她不好呢？你就放心吧。”
“……”
红裳看着楼夫人一丝未变的表情，一股绝望的情绪油然而生，她伺候了眼前这个人20多年。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楼夫人的人，当看见她这个表情的时候，红裳就知道，有些事情终究不会如自己所愿了。
这一瞬间，红裳脑海中有万千思绪不断流转，有她从小就跟在小姐身边小心翼翼伺候着的场景，有小姐随手打发的珠宝首饰，还有教养的嬷嬷耳提面命的要对自己主子忠心耿耿的场景，但到最后红裳最惊讶的发现自己脑海中浮现出最多的竟然是婉晴那个孩子。
她现在还是清楚的记得那孩子小的时候是多么的可爱。虽然因为家里比较贫穷，吃不到什么太好的东西，可那孩子从小就十分健壮，小脸总是红扑扑的，每次她在旁边做绣品的时候，那孩子总是在一边咿咿呀呀的叫唤，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她抚养了这个孩子十几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比红裳更了解晚晴是个多么单纯天真又善良的孩子，她在尚书府根本活不下去的。这孩子并不计较什么荣华富贵，她只在乎亲情，只在乎这些长辈对她有没有疼爱。可是在那座冰冷的府邸，这孩子注定是要失望的。
红裳这会儿的眼神毫无目的的乱转，然后一不小心就落在了那位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看着他们的公主殿下身上。可以看得出公主殿下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兴趣，唯一的视线落脚点就是晚晴，大概是因为晚晴这孩子之前帮了她一把。连一个陌生的被帮了一把的人都会这么在意的看着婉晴，可是作为婉晴的亲生父母和亲生兄长，那一家四口眼里却根本没有那个孩子。如果就这么让晚晴回去，往后这半辈子她该过得如何凄惨呀？
其实元凰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略带担忧的看了晚晴一眼，然后又看了看那和和睦睦的一家子，简直就像在看两家人一样。可不就是在看两家人吗？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可这两拨人之间却像有一条无形的河流，把他们牢牢的阻隔在两方。
红裳狠狠的闭了闭眼，这下子周围人都发现红裳的不对劲了，这婢女站在那里好像在思考什么似的。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千变万化，也不知到底想到了什么，竟这般难看，而且这般纠结挣扎。
尚书夫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这会儿上前一步轻声咳嗽了一下，没想到这动作极轻的一声却好像是晴天骤响的霹雳一般，一下子把红裳给劈醒了。
红裳看着楼夫人眼神迅速坚定起来，而楼夫人的表情却有点难看。在这一瞬间她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范围。她张了张嘴，还没等发出声音，红裳就猛然冲开侍卫的钳制，一下扑倒在地，对着元凰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她用力实在太大，这会儿脑门儿的皮肤已经破裂，鲜血瞬间溢出，染红了面前这一小块土地。
元凰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站起身来，她觉得面前这个叫红裳的人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可能会让所有人感到震惊。事实证明元凰的猜测并没有出错。
“公主殿下！奴婢有罪！奴婢之前说了谎话。但请您看在晚晴这孩子天性率真善良的份上，救她一救吧，如果她跟着回了尚书府，必定活不过今年！哪怕你杀了奴婢，奴婢也毫无怨言！奴婢只求您救救她！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她回去那就是进了狼虎窝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也是晚晴的家，什么狼虎窝，你莫要为了给自己脱罪就说这等乱七八糟的话来扰乱我们之间的感情！”
楼夫人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就连楼尚书也顾不得维持在皇帝面前的温文尔雅形象了。
甚至就连景安帝这会儿也不太满意。
“红裳，朕已经免了你的死罪，甚至没有让你受牢狱之苦，这都是看在你有一个好养女的份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在朕面前胡言乱语，小心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有些事情在还没有付出行动之前，因为在心中想了太多太多遍，所以那些艰难苦痛就像一只恐惧的怪兽，时不时的恐吓你，但是当你真的迈出那一步，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后面的就好说多了。
此刻的红裳就是如此，她并没有看向景安帝，而是牢牢的看着元凰。她虽然不够聪明，但也不傻，从刚才一系列的事情来看，在场这些贵人们唯一一个对晚晴略显在意的，就只有这位小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