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神明，是一位存在了很久，至高无上的神明。
那双眼睛看过太多太多，就是因为看得太多了，天上天下无一物能留在他的眼中。
云中君生来天性淡薄，就连云梦泽他都从不多加约束管理，万事万物没有什么是他能放在心中的。
短短一句话，就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所有。
瑟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到巫山，瑟瑟便去寻找瑶姬。
朝阳初升，翻腾的云海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紫气东来，白鹤从天际飞过。
瑶姬就站在神女峰之顶端，她身着华美衣裙，头戴花环，在云海中，在金光下翩然起舞。
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缥缈的朝云，朝心之所向奔去。
瑟瑟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观看着，看她笑容灿若朝霞，看她伸出双手似是在拥抱身旁流过的云雾。
可是云雾若虚无，又怎么会是一双手就能轻易拥入怀中的？
她只会在云雾中迷失方向，若是不回头，将来的结局便是一脚踏空，坠落在无尽的深渊。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瑟瑟问。
白虎舔着自己爪子上的毛：“她比你更像个小孩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一见到云中君，我就发现了。”
“今日你也问了，唉～薄情的云梦之主，多情的巫山神女哟～”
直到紫气渐渐消散，瑶姬才发现瑟瑟的存在。
她三两句走到瑟瑟面前，满脸惊喜：“你与躯壳融合啦！”
瑟瑟点点头，瑶姬一笑，红霞飞上脸颊：“一定是君上，君上不愧是最强大的神明，一出手就解决了问题。”
瑟瑟张了张嘴，最终是什么都没说。
往山洞走的路上，瑟瑟问：“就这么崇拜云中君？”
瑶姬眼一瞪：“整个云梦泽，有谁不崇拜他的！”
可是她的崇拜里还夹杂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瑟瑟没有戳破她，扭头继续说：“我问过君上，他接下来又要到处降雨，不会停留。”
瑶姬抿唇一笑：“我知道，君上在一个地方是待不住的。”
“你……”瑟瑟瞪她，自己还要怎么暗示她才懂啊。
瑶姬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大概是两个身躯与灵力都同出一脉，她看着瑟瑟就觉得十分亲近，连自己心底的小秘密也说了出来：“一开始，我借着瑶草还魂人间，巫山的精怪都想吃了我。在他们眼中，我是大补之物。”
“我什么也不会，那时候脑子都还是懵的，只会哭哭啼啼到处躲藏。”
“是云中君，是他的降临救了我。”
“只要我闭上眼，眼前还能浮现出初见的画面。月亮挂在天上那么圆那么亮，他从天而降，轻轻一挥手，那些欺负我的精怪就全跑了。”
“瑟瑟，我生前就住在巫山脚下的村子。我们那里每年都会隆重祭祀神明，我们祭祀大道化身的东皇太一，也祭祀他。对于我们农家人来说，他是最为重要的云雨之神，他能降下甘霖，保佑我们年年丰收。”
“我那时候，也是祭祀他的巫女之一。我们站在高台上，齐唱着祝歌。那歌可不好唱，我练了好久好久，到现在还记得呢！然后他出现了，他真的出现了！”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瑟瑟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他封我为巫山神女，我便有了行云布雨的能力。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巫山云雨……”
瑶姬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说太远了，总之，我十分感激你。哪怕是意外，哪怕是机缘巧合，的确是你救了我，让我拥有如今的身份。”
瑟瑟叹了一口气，她能说自己不甘心吗？
她是对自己的死不甘心，对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怀，可真要她去怪眼前的神女，她又怎么都怪不着。
“多说无益，算我倒霉。”瑟瑟没好气道。
几日相处下来，瑶姬知道瑟瑟就是个纸老虎，脸上装作很生气不耐烦，其实就是抱怨。
她拉着瑟瑟：“你往后要是想来，尽管来，我都在这，巫山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瑟瑟轻哼一声，到底是没把手抽出去：“说得好听。”
笑闹一阵，瑟瑟想起来自己是找她告辞的。
“我要走了，这具躯体很好用，也多谢你了。”
瑶姬有些不舍：“这么快就走了吗？”
“嗯，”瑟瑟看向北方，“我还有些事情要去解决。”
她身上的怨念十分严重，瑶姬大概也猜出来是为了什么，并没有出口阻拦。
“那好，若是有需要帮助，来巫山寻我便是。”
离开巫山的时候，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漫步巫山，身边被青翠烟雨笼罩，恍若梦境。
白虎是十足的讨厌下雨，不停地擦着耳朵：“我以为，你会直接跟她明说，或者臭骂一顿。”
“我本来也想这样做的，不过我想了又想，那是她的感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瑟瑟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雾蒙蒙的天，心想那位云中君大概已经离开了，“我不明白她的感情，但是尊重。”
爱原本就是最虚无缥缈的存在。
就如云中君所说，人类的感情是没用且愚蠢的。但再没有愚蠢的东西，在某一刻，也会显得如此可爱，如此珍贵。
“不对，她现在是神女了，应该舍弃人类的一切！不，也不对，没有规定神女不能有七情六欲啊！”
“啊！算了，我想那么多干嘛！走走走，快点走！”
“我们去哪里？”
“去酆都！”
“酆都？哪儿？没听过！”
“在天地之北的极北之地！罗酆山，在北方癸地，周回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上参碧落，下际风泉！在那里就有我们要去的酆都鬼城！”
一鬼一虎继续踏上路途，青蚨从袖子里飞出来，静静地停在瑟瑟肩头，脑袋朝着北方。
瑟瑟摸了摸青蚨，不由想到分别多日的嘉青，也不知道他寻到黑书的线索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