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由罗叠起双腿，“是谁这么告诉你的？”
森由罗给自己用试验药物的事虽然在组织里算不上什么机密，但因为和四年前那场至今没有结论的爆炸案联系紧密，知情人大多讳莫如深，就连她的助理科姆雷，都是最近才从森由罗本人那里听说的。
四年前的雪莉刚刚11岁，还在大洋彼岸的学校进修，就算对实验室的爆炸有所耳闻，也不应该知道这种细节。
雪莉不明所以：“之前他们劝说我的时候……”
懂了，这是在用她教育雪莉。
也不知道是谁脑回路这么清奇，用她这种例子劝说雪莉，就不怕雪莉有样学样，一发药剂把自己毒死了吗？
森由罗无奈：“我倒是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但你这样问，是想知道什么呢？”
雪莉抿了抿嘴，沉默不语。
森由罗看着雪莉，突然恍悟，明白了她无法在监控下把话说出口的原因。
“他们说你很难搞，我之前还以为是言过其实。”毕竟按照漫画，三年后的雪莉还在兢兢业业给组织干活，而从她进屋以后，雪莉的态度一直算是良好，森由罗没有想到，15岁的雪莉就已经这么有主意了。
森由罗近乎是叹息一般说道：“你不会以为，我用自己试药，是因为不想对实验体下手吧？”
雪莉：“……”
雪莉默默低下了头。
她不是那么轻信的类型，但这段时间下来，人体实验的压力几乎要把她逼垮。死在她面前的实验体似乎把临死前的怨念刻在了她的脑袋里，每天晚上闭眼，雪莉都能看到那双仇恨、怨毒、不甘的双眼，血淋淋控诉她的罪行。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能一觉睡到天亮了。
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疯掉。
因此，明知道马德拉作为实验组负责人，又在行动组全身而退，手中必然人命累累，但雪莉仍然抱着万中无一的奢望，期待能遇到一个理解自己想法的人。
但果不其然，在这个组织的实验室里，根本没有这种人。
是她太过天真了，雪莉心想。
雪莉应该从出生就在组织了吧？组织是怎么把她养成这种敏感善良、道德感高的模样的？
森由罗有点好奇：“进入组织实验室之前，你在外面的制药企业工作过吗？”
雪莉摇摇头：“我只在导师的实验室做过几年研究。”
组织要求她尽快毕业，严重压缩了她在大学进修的时间，她在最后一年跳过了实习经历，直接回来进了组织实验室。
森由罗对此并不意外：“我也没有。”
她17岁那年进入组织，直接跟着当时组织里的研究员前辈学习，连大学都没去上过。
“但是进入组织之前，我曾经见过不少药物研制机构。”
这是被困在组织实验室中的雪莉恐怕这辈子都无缘体会的经历，对于专业领域的好奇心让她微微抬起了头。
“我父亲是一家药物检测机构的负责人。”森由罗回忆说，“每一种新药在上市之前，都必须通过临床测试研究，这种测试往往要在第三方检测机构的监督下进行，父亲的公司就是负责这项工作。”
“大多数市面上的新药都不能说是真正研究意义上的创新。用已知的药物成分稍微修改一下配比，增加一些无关紧要的保养成分，起一个和之前版本稍作更改的名字，相当容易就能通过测试，上市圈钱。”
“但除了这些，还有不少真正的创新药物，这些药物的研发过程耗时久、投入大，但同时，他们也很容易以失败收场。”
这其实是药物研发行业的常态，没有什么新鲜的，就算是组织，这么多年海量的金钱和资源投下去，不也没能获得想要的结果么。
森由罗问：“都是做药物研发，你知道组织实验室和外面的最大区别在哪里吗？”
雪莉明显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真话，最后还是说道：“我们做的是杀人的毒药。”
森由罗摇了摇头：“组织的研究范围没有那么狭隘，雪莉。”
“组织开发药物的初衷是为了自己使用，而不是销售盈利。”森由罗说，“这就代表，和药物效果相比，真实性和确定性同样重要。”
雪莉不明所以地看着森由罗，只听她说：“在我父亲的公司，百分之三十以上检测通过药物的数据是伪造的。”
雪莉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她知道数据造假在业界一直存在，但百分之三十的比例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检测机构自己没有研发和销售部门，全靠进行药物检测盈利，每年过手的新药数量相当可观，就算机构本身有问题，但百分之三十的药物种类未免也太多了！
“行动组的目标是确定完成刺杀，除非你的毒药致死率达到100%，否则比起下毒，他们更倾向于使用其他的击杀方法。”
“我当年做过很长时间人体机能增强研究，即使药物的临床效果已经稳定，组织里很多外勤人员也接受过这项治疗，但组织最后还是叫停了我的项目，因为与可能造成的副作用相比，上面宁愿放弃能够让组织大量获利的药效。”
森由罗解释了一句：“我就是靠着这种药物，从研究员成为能够胜任行动组任务的外勤人员的。”
可想而知，这种药物能卖出怎样的高价。
“这就是和药物的实际需求方直接接触的好处，雪莉。”森由罗说，“但是外面那些药物研发公司的目的则不一样。”
“……”雪莉喃喃道，“他们只是想赚钱。”
森由罗点头：“普通的药物，只是篡改一下数据，让药效看起来好看一些，其实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对那些真正的新药而言……”
“数据造假、随意上市是会害死人的……”雪莉不可置信，“他们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现在仍然值得花大笔钱投入研究，不怕回不了本的药物大多是针对危害生命、尚且没有治疗手段的疾病。”森由罗冷静的说，“和普通药物相比，这类药物研发本就能容忍一定程度的临床死亡率。”
“所以就算上市以后害死了人，谁又能发现这是药品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