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蔓蔓睁开眼看向刘爱国。
“我外公家被打入右派，全家被害，后面是谁在推动？”
刘爱国眼睛一亮，没想到他看着长大的姑娘，思维如此敏捷。
“推动的人，可太多了。”
压下心底的激动，刘爱国语气再次变得沉重。
“你也知道现在有多混乱，所有人不说都会落井下石，但同样也没办法伸出援手。
“想要判断到底是谁推动了孟家被迫害，怀疑的人有很多，但现在缺少证据都是猜测，没办法确定究竟是谁。”
大家都以为动荡的年代是从66年开始的，但实际开始打压肃清的时间，还要更早。
路蔓蔓陷入沉思。
路向明和刘爱国都没办法确定背后的人，她当时不过三岁，更没办法知道具体详情了。
刘爱国看着抿唇沉默的姑娘片刻，忍不住再次开口。
“知道你爸身上的病是什么病，又是怎么来的吗？”
路蔓蔓疑惑的抬眸看他。
见她没有拒绝听他讲，刘爱国松了口气。
“你爸驻守的研究基地，在进行最后一组实验时发生了意外，有一个阀门没有闭紧，导致压力失常原料泄漏，无法控制的压力使得设备濒临损坏。
“你爸不顾危险，和几名科研人员一起冲进去，靠双手将阀门重新关闭，顶着辐射重新计算数据调整原料配比，确保了实验顺利完成。”
路蔓蔓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见刘爱国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头。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他这么拼命是为国家尽忠，是他的职责所在。没错，我们是军人，为国家拼命护国家周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但他这次不顾危险冲进去却不是为了国家，而是为了你。”
路蔓蔓瞳孔一缩：“为了我？”
“对，为了你。”
刘爱国沉痛的点点头。
“实验做了八年，好不容易眼看着要成功了却出了意外。如果这次失败导致设备出现故障，未来还不知要再等多少个八年。他想你，迫切的想要见到你，所以他冲进去了，拿命去拼只为了保证实验顺利完成，可以顺利从研究基地功成身退。”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为了国家在拼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为了你在拼命。他想见你，想到快发疯。”
路蔓蔓翕动了几下嘴唇，问：“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说的？”
刘爱国摇了摇头：“他没和谁都没说，我会知道，是因为前几天他病得昏迷说了胡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前几天路向明在获悉又一名关键人物坠河溺亡后怒急攻心昏厥，当时他就在旁边接住了他瘫倒的身体。
路向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昏迷时反反复复的嘀咕着“蔓蔓”“死也要救回实验”“回家看蔓蔓”这些话。
这些支离破碎的话在别人听来，就是两个不同的意思，想女儿和确保工作成功。
但刘爱国太了解路向明了，明白这些话都是一个意思，就是确保实验成功可以顺利回家看女儿。
沉沉叹了口气，刘爱国幽幽道：“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会被辐射得这样严重，已经没有多久好活了……”
捧着搪瓷杯，他从椅子上起身。
“这么珍贵的茶，这辈子喝到一次就够了，我拿去给他尝尝。”
唉，以后喝不到蔓蔓给的茶了，不过他身体不错也用不到滋补，如果能让老路多活两天倒是好事。
“等等。”
路蔓蔓突然喊住了走到内屋门口的刘爱国。
刘爱国顿住脚步，端着搪瓷杯回头看她，眼中情绪复杂。
这是连一杯茶都不想给她爸喝，到底还是选择不原谅吗？
“刘叔叔，那杯茶是给你的，你快趁热喝，凉了会更苦。我再去泡一杯给他就是。”
路蔓蔓起身走向灶房，从碗柜中又拿出一个搪瓷杯。
再泡一杯？
刘爱国惊喜的跟到灶房问：“你这是原谅他了？”
路蔓蔓面无表情的放好搪瓷杯，从一旁的罐子中取了一小撮人参花放进里面。
“原谅暂时谈不上，不过是给他喝杯茶，我还没那么小气。”
刘爱国将事情的原委和中间发生的变故讲出来后，路蔓蔓就发觉她心口的那股郁气散了不少。
等听到路向明是为了回家见她，才被辐射病成这般模样，那股郁气消散的更多了。
心口只余下一些说不清道不明，酸酸涩涩的难过还盘桓在心口，挥之不去。
路蔓蔓知道，那是原主的情绪。
她还没有原谅路向明，却也没有那么恨了。
如果刘爱国说得全部属实，那路向明并没有抛妻弃女，他们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只是被奸人所害。
路蔓蔓不清楚原主留在她身体中的这股情绪最终会不会消散，路向明毕竟是她的父亲，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不管以后他们会不会恢复到普通父女那般的相处模样，至少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病死在她面前。
将开水倒进搪瓷杯中，加上几颗冰糖，路蔓蔓偷偷在杯子里滴上了两滴灵泉水。
人参花是灵泉催出来的药效很好，再加两滴灵泉水，虽不能立刻“药到病除”，也能改善不少他的身体状况。
泡好人参花茶，路蔓蔓端着杯子打开木屋门走出去。
靠着墙壁闭目养神的路向明，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立刻睁开眼望去。
本来眼中只带上了些微的期盼，却在看到是路蔓蔓出来后爆发出浓烈的欣喜。
“蔓蔓……”
路蔓蔓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搪瓷杯子递给他。
路向明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手下意识的伸出去却又生生顿住，不敢接。
这是给他的吗？
他接下来，蔓蔓不会生气吧？
“接着啊，趁热喝。”
路蔓蔓将搪瓷杯又往他面前送了送，皱着眉催促。
路向明连忙将杯子接过来，小心翼翼的道谢：“谢谢。”
听着路向明的道谢，路蔓蔓只觉得心口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变得更浓郁，酸涩得让她很难过。
见他接住杯子，路蔓蔓没有说话反身走回房间。
路向明眼眶泛酸的看着她走回去，直到看不见后才低头小心的喝了一口人参花茶。
一股清爽的感觉很快蔓延在胸腔，缓解了一直苦苦压制的咳意。
“老路你哭了？”
刘爱国调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路向明用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嘴角勾起大大的笑容，心情大好的他甚至还起了玩笑的兴致。
“什么哭，这叫喜极而泣，没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