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赶紧整了整衣衫，又将鬓边的几绺碎发往上拢了拢，脚上的泥土往田埂上吉拉了两下，这才穿上草鞋迎将上去……
祁玉晨:“……”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衙役们将驴子拦在路边的树干上，这才抹着汗匆匆赶过来。领头的小吏直接越过陈升，向着他们的司农大人跑过来，看的陈升一头雾水。
好在后面的那个差役，在他跟前站定，“陈里正，那是咱们新上任的司农祁大人，这次是专门来咱们十里沟体察民情的。”
陈升一个咯噔，唉呀妈呀，那个傻乎乎啥也不懂的愣头青，居然是司农大人？
司农这个官职有多大？陈升不晓得，但顾名思义是个管农事的，而且是个大官儿就对了！对于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来说，只要是个官儿，那都是惹不起的！何况是管农业的！
将刚刚的谈话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陈升觉得没啥漏洞，还好，他没有发牢骚的坏习惯，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草民见过司农大人。”陈升说着便躬身叩首。
周围的农人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跟着行礼，拜见大人。
祁玉晨十分兴奋地让大伙儿免礼，并体贴地说忙活自己的就行，不用招呼他。
刚才他也看到了，地里的活儿确实不轻松，这些农人十分辛苦。怪不得阿爹曾训斥他，不懂得民间疾苦。
“陈里正，你们这十里沟位置不错，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怎么样？一亩地等产出多少？”祁玉晨甚为和蔼地询问。心道那老农看起来很害怕他的样子，这就很无语，他明明就是个风流倜傥的，又不是阎罗王。
祁玉晨不晓得，对于老农来说，他这掌管一县农事的司农，虽然不是阎罗王，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若是遇上好的官爷，收税粮的时候会秉公执法，可若是运气不好，遇上个贪心的官爷，这踢斛淋尖是少不了的，得白白上交四分之一的税粮，真真是心疼死人了！
不过，祁玉晨给陈升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最起码不像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有点呆萌憨憨的形象。
“陈里正，你只管实话说来，咱们司农大人是善解民意的。”那小吏同陈升相熟，此刻也知道他的想法，便赶紧开口相劝，衙门里的人都晓得，这新来的司农是京都大官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但是为人还是挺仗义的，不是那种心思阴狠的小人。
陈升连忙点头，说道，“回大人的话，咱们十里沟今年的收成还算可以，今日是稻米收获，过不多久就该收获高粱了。目前稻米的亩产还不好说，总也有一石半左右吧。”
“嗯，一石半，那这个收成还算不错。只不过我瞧着那几户人家的稻田似乎长得更好一些，不知道他们家的产量能有多少？”祁玉晨望着远处的稻田，那稻穗沉甸甸的，似乎真的比眼前的要好一些。
陈升哑然，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大人还懂得一亩地的产量？见他指着覃家的方向，便与有荣焉地说道，“大人，那户人家用的是新式种植方法，这也是头一次……实验，还不知道亩产几何？不过看着样子是比我们要多的。”
祁玉晨自然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些农田知识都是前几日从才伯那里恶补的。若是下乡体察民情，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他自己都觉得没有脸。
这么一说，祁玉晨终于觉得有新鲜事儿了，便要求带着他去覃家的地里去看一看这什么新式的种植方法，他也是闻所未闻，就是才伯也从未听说过，这就有意思了！
要知道才伯年轻的时候，可是跟着自家父亲在任上走南闯北的人物，他不知道的事儿还真是不多。
覃三娘看到的一队人，正是跟着里正陈升一起过来的祁玉晨等人。
见大娃娘杵在那处，陈升忙开口喊道，“大娃娘，赶紧过来拜见司农大人。”
司农大人？那不是管理农事的官员？
覃三娘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擦了擦手爬到了田埂上，这田埂足足有七十公分，而且刚刚放了水的稻田，十分泥泞。
可不怪她姿态不雅，实在是不得不爬呀！
当然，祁玉晨也没觉得这妇人的姿态有什么问题，毕竟在他看来，穿着十分朴素的覃三娘，也就是个相貌秀气的农村妇人而已，像这种农妇的穿着，还不如自家府上的二等婆子。
“拜见司农大人。”覃三娘躬身行了个福礼。
祁玉晨看着眼前的妇人，仍旧十分和蔼地询问，“这位大姐，听里正说你们家的稻田用的是新式的种植方法，而且亩产应该比其他人家的要高些，我便不请自来，想看看咱们家的亩产到底是多少，你不会介意吧？”
覃三娘想说，我介意有用吗？你这样子分明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理所当然呀！果然是出生就赢在了罗马。
“当然可以，只是还需要等候一会儿，不若大人在此处休息一下？”覃三娘拿出自家的马扎，送给他们几人坐着休息。
里正陈升急忙催促，“大娃娘，你们这边快好了吧？我也先帮你加收割。”
本来还想着再叫几家的汉子过来帮忙，可一看这田里，已经有不少的汉子过来帮忙了，他便也脱了鞋子，下田帮忙了。
那两个差役也不干看着，总不能让这位爷跟着在这里等候吧，便也准备下田帮忙。
农人一看，哪儿能让他们动手？这万一得罪了官差，收税的时候可咋办？而且，有他们在身边，总觉得被监视着，这手脚也放不开呀！镰刀都使得不利索了！
覃三娘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装作从带绿豆汤的篓子里拿出几竹筒的果酱水，递给他们。
“几位官爷，你们远道而来，哪儿能让你们动手，再说也没有多余的镰刀了，不若先喝点儿水解解渴？”
才伯将两竹筒水拿过来，谢过她。打开塞子喝了一口，不觉得表情一亮，心道，这不是果酱水吗？喝起来酸酸甜甜，竟然比府上的厨娘做的也不差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