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懿唇角微扬，脚步不紧不慢地向前踱去，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在吟诵一段古老的诅咒：
“徐大少爷最爱听的，是女子血肉被撕扯时发出的惨叫——
那声音不像人声，倒像猿猴哀嚎、仙鹤悲鸣，又似夜枭啼哭、鬼魅嘶吼。
他更痴迷于她们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模样，看她们涕泪横流、苦苦哀求，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
他不愿她们死得太快，便命人喂她们服下秘制灵药，吊住一口气，让她们清醒地承受每一寸皮肉被啃噬的痛楚。
就这样日复一日，直到他玩够了，才终于下令放开那些早已饥火中烧的恶犬……”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阴冷：
“那时，群狗扑上，利齿狂撕，血肉横飞，残肢断体转瞬被吞入腹中，连骨渣都不剩。
几日后，那些曾经鲜活的躯体，便在恶犬腹中化作污秽排泄之物，随粪便一同排出……”
话音落下时，他人已站在金朴莲面前。
忽然俯身，脸庞逼近她那张尚带娇艳的面容，气息轻柔如情人耳语，声音却似从地底渗出：
“金二小姐，这游戏，可有兴趣亲身试一试？”
金朴莲原本屏息凝神听着，早已被那血腥画面吓得浑身战栗，冷汗浸透衣背。
此刻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幽深眸子，耳边响起这如地狱爬出的低语，神魂瞬间崩裂——
“啊——！”
她尖叫一声，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猛爬，直至脊背撞上冰冷墙壁，再无退路。
头皮阵阵发麻，寒意自脚底直冲天灵，眼前幻象迭生：
无数獠牙狰狞的恶犬正朝她扑来，血口大张，腥风扑面！
她双手抱头，歇斯底里地哭喊：
“不要！别过来！你是魔鬼！魔鬼啊——！滚开！离我远点！”
语无伦次，眼神涣散，整个人蜷缩墙角，瑟瑟发抖，仿佛三魂七魄已被吓走大半。
“你这个畜生！”
李诗韵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双唇失血，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魂魄已被方才那番话生生抽去。
若是旁人说出这等言语，她或许还能当作是恐吓或戏言，可这话出自殷子懿之口——
那个素来被称为“混世魔王”的人，她却不得不信。
这般灭绝人性的暴行，这恶魔……真的做得出来。
眼见金朴莲蜷缩墙角，眼神涣散，状若疯癫，李诗韵胸中怒火轰然炸裂，再难遏制。
她猛地咬破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随即拼尽全力扑上前去，狠狠将殷子懿一把推开，动作之激烈，竟带起一阵风声。
她旋身跪地，一把将颤抖不止的金朴莲紧紧搂入怀中，双臂如铁箍般护住那具瑟瑟发抖的身躯，仿佛要替她挡住世间一切黑暗与刀锋。
她的声音也在剧烈地发抖，却一遍遍低语，如同安抚濒死的幼兽：
“别怕……别怕……本宫在这里……本宫护着你……谁也伤不了你……”
她将金朴莲死死拥在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使命。
双眸中怒火翻腾，如焚天烈焰，死死盯住殷子懿，一字一顿，字字如刀，自牙缝中狠狠迸出：
“你还是人吗？是恶魔？是畜生？可还有一丝良知未泯？竟用这般令人发指的手段去摧残一个女子！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何苦拿如此血腥恐怖的言语去吓唬一个尚不足十六岁的少女？她才十五岁……你竟下得了这等狠手？还配自称‘男人’？你配吗？！”
金朴莲早已不见往日的高傲与跋扈，此刻浑身抖如秋叶，泪水汹涌而下，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死抱住李诗韵的腰，哽咽哀求：
“公主……救我……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狗咬……我好蠢……我不该来……呜……我好怕……我好怕……”
李诗韵轻抚她的后背，声音瞬间转为柔和，如春风拂过寒夜，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怕，二小姐，别怕……有我在。本公主在此立誓，绝不会让任何恶犬近你身前一步。安心，安心……我会护你周全。”
此时，立于长勺祖母身后、正为她揉肩的姬雪晴，听到那令人胆寒的描述，脸色骤然煞白，忍不住脱口而出：
“表哥！不要再说了……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太残忍了！”
身旁的百合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急切地示意她闭嘴。
她心知肚明——少主从不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借言语之威，以恐怖震慑人心，瓦解对方心防，乃是他惯用的审讯手段。
若真遇此等暴行，少主定会第一个拔剑斩妖，绝不容情。
长勺祖母亦冷冷回头，狠狠瞪了姬雪晴一眼，低声斥道：
“闭嘴！”
殷子懿却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眉宇间掠过一丝遗憾。
他原本的打算，是以极致恐惧击溃金朴莲的心智，继而施展从地球所学的灵魂催眠之术，深挖乾元宗与韩国皇室图谋燕国的全部隐秘。
可他未曾料到，李诗韵竟会奋不顾身地护住那个曾对她百般羞辱的金朴莲。
如今情势有变，再难施展手段。
他终究不屑对弱女子施以真正酷刑。
然而，此番交锋亦非徒劳。
在金朴莲崩溃之下的只言片语中，他已悄然攫取三条至关重要的情报：
其一——韩国已在暗中筹备，三年后将大举进犯燕国。
其二——乾元学院背后的乾元宗，早已派遣强者潜入燕国，悄然布子，暗藏杀机。
其三——韩国皇室已与乾元宗结成同盟，若兵锋再起，燕国恐将危如累卵，覆亡只在旦夕之间。
虽尚无法断定其具体行动路线与发动时机，但这三条线索如蛛丝抽茧，已为他指明了方向。
只要循迹追查，终能拨开迷雾，窥见全貌。
更重要的是，此事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必须立刻推动月舞，建立专司对韩的情报机构。
时间紧迫，燕国的命运，已悬于一线，不容有失。
“咳……咳……”
两声低沉而刻意的咳嗽自门外传来，摄政王缓步而入，脸上笑意温煦，举止恭敬，径直走到长勺祖母面前，深深一躬，语气诚挚：
“儿子来迟，惊扰乳娘，实乃不孝，还望乳娘宽宏大量，莫要责怪。”
紧随其后的殷王妃亦莲步轻移，神色端庄，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声音柔和却带着自责：
“乳娘恕罪。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惹出这场风波，累您老人家操心受累，实是儿媳管教不严之过，愿听凭乳娘责罚。”
长勺祖母连忙摆手，脸上笑意慈祥，语气豁达：
“哎哟，王爷、王妃这是折煞我这老太婆了！不过是闲来瞧瞧孙儿们打打闹闹，图个热闹，心里也高兴，哪来的罪过？快快请起，快起来！”
殷王妃起身，轻移莲步，在长勺祖母身旁亲昵落座。
摄政王则于下首侧位坐下，目光转向殷子懿，沉声问道：
“懿儿，你方才所提的徐大少爷，可是徐阁老的嫡孙——徐海？”
殷子懿见父母到来，神色微敛，当即俯身将仍坐在地上的李诗韵扶起，又不动声色地朝一旁的房嬷嬷递去一眼。
房嬷嬷会意，立刻上前。
金朴莲仍死死攥着李诗韵的衣袖，眼中满是惊惧，不愿松手。
可当她无意间对上殷子懿那双幽深冷峻的眸子时，浑身一颤，仿佛被无形之力震慑，只得畏缩着任由房嬷嬷将她半搀半抱地带向内侧角落，蜷缩着低声啜泣，泪痕未干，肩头微耸。
李诗韵指尖冰凉，掌心微汗，被殷子懿握着略感局促，却不敢挣脱，只能低眉顺目，顺从地随他走到父亲面前，垂首行礼。
此时听得摄政王发问，殷子懿眸光微垂，眼底寒光一闪而逝，语气低沉而清晰：
“父王所言无误，正是徐海。”
“这个畜生！”
摄政王勃然变色，怒喝一声，猛然抬掌拍向身旁茶几——
“轰”
的一声巨响，紫檀木几应声炸裂，四分五裂，盖碗茶盏也被震得碎成数片，茶水泼洒一地。
他双目赤红，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
“竟敢行此灭绝人性之暴行！国法何在？天理何存？！”
他万万不曾料到，在自己励精图治、力求清明的治下，竟还藏匿着如此令人发指的罪恶。
这一怒，不仅出于义愤，更坚定了他彻底肃清积弊、推行新政的决心。
可这一声雷霆之怒，却让尚未从惊魂中平复的李诗韵猛然一颤，脚步踉跄，几乎跌倒。
她脸色苍白如纸，指尖冰凉，眼神躲闪，心神仍深陷于殷子懿方才那如地狱低语般的描述之中。
此刻的顺从，并非出于敬重，而是源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殷王妃见状，眉头轻蹙，转头狠狠瞪了摄政王一眼，压低声音嗔怪道：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动静这般大，乳娘还在呢！再瞧瞧，把儿媳吓得脸都青了，心都要跳出来了。”
说罢，她起身离座，缓步走到李诗韵身边，温柔地牵起她冰凉的手，轻轻拍抚她的背脊，柔声道：
“别怕，韵儿，别怕……母妃在这儿，没事了。”
她牵着李诗韵回到长勺祖母身旁坐下，顺势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如同呵护受惊的幼鸟，语气温柔似水，满是怜惜：
“我那儿子，嘴上刻薄些，可心是极软的。他从不伤无辜之人。若他再吓你、惹你不安，只管来寻母妃，母妃替你做主，绝不让他胡来。”
李诗韵怔怔地被殷王妃牵到身旁，懵然依偎进那温软的怀抱里，一股久违的暖意悄然漫上心头，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靠岸。
听着那柔声细语的安慰，她鼻尖一酸，眼眶微热，含泪轻轻点头。
方才的惊惧与委屈，如冰雪遇阳，渐渐消融。
坊间传闻果然不虚！
——殷王妃仁厚慈爱，待人至诚。
此刻伏在她怀中，竟如幼时依偎在生母身畔一般，安心、踏实，连呼吸都变得轻柔了。
“还请乳娘恕罪，方才儿子失态，惊扰了您。”
殷王妃的话语，终将尚在震怒中的摄政王拉回神来。
他连忙整肃衣容，向长勺祖母躬身致歉。
长勺祖母却未责怪，只是缓缓抬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锐光，语气坚定而肃然：
“无妨。方才懿儿所言之事，连老身听了都觉毛骨悚然，心中愤恨难平。只盼王爷莫要轻忽，务必严查此事，将凶徒绳之以法！”
“儿子谨记！”
摄政王神色一凛，郑重应下。
殷子懿随即上前一步，躬身禀道：
“父王，徐海之恶，尚不止于此。孩儿已派人暗中搜集罪证，待证据齐备，定当呈交父王，以正国法。”
摄政王略一沉吟，摆手道：
“懿儿，证据不可直接交予本王。此案属京都府尹职司，你若寻得苦主，便助其写状呈诉，击鼓鸣冤。此案，本王自会亲自监督，严查到底。”
“孩儿遵命。”
殷子懿垂首应诺。
摄政王目光缓缓扫过厅中众人，神色忽而一沉，语气转厉：
“懿儿，你可知罪？”
殷子懿眸光微闪，心念电转，瞬间明白父王用意——
这是要他出面担责，将风波压下，以免激化与韩国的关系。
他当即单膝跪地，姿态惶恐，声带自责：
“孩儿知罪！此事因孩儿管教不严而起，风波扰及祖母，实乃不孝，恳请父王责罚！”
摄政王冷哼一声，却话锋一转：
“知罪便好。既然如此，罚你献上几颗丹药，孝敬祖母，可愿？”
“啊？”
殷子懿一怔，心头直呼不妙——
父王，咱们不是在演戏吗？怎么还当真做起买卖来了？
虽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表露，连忙从怀中取出两个晶莹剔透的玉瓶，恭敬奉上：
“孩儿早有准备，特为祖母寻得养神益气之丹，还请笑纳。”
他这般言语，实则暗藏机锋——
既显孝心，又将“孝敬祖母”之功归于己身，不愿让父王轻易占去风头，父子二人，俨然打起了一场心照不宣的太极。
岂料摄政王眉梢一挑，斜睨着他，语气淡淡：
“就两瓶？那……父王孝敬祖母的那份，你可也备下了？”
殷子懿顿时语塞，心中哀叹：果然是亲爹，敲竹杠都敲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只得苦笑着长叹一声，神情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又慢吞吞地从贴身处摸出两个玉瓶，递了上去：
“……也已备好。”
百合在一旁早已忍俊不禁，玉手轻掩红唇，眸中含笑，莲步轻移上前，将那四只玉瓶一一接过，恭敬地置于长勺祖母案前。
厅中紧绷的气氛，至此终于悄然松动，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妙而温情的暖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