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那里有一只手——!”
游舫上的人在看到那双手后,惊声叫喊道。
看到那只惨白如槁的手的人越来越多,围观之人皆目露惊恐之色,惊叫出声,乱作一片。
慌乱间。
旅客为了躲避,四下发生了冲撞,不少人被撞倒在地,乱糟糟的一片,加上堆叠在甲板上尚未搬走的喜轿和嫁妆。
一时,更难以疏通,愈加拥堵。
林乐知和萧以祸对视了一眼,想下去看看,但也因为拥挤的人群,两个人被挤到了一起,被困在了人群和栏杆之间,连接三个楼层的楼梯被堵的水泄不通。
不过拥挤是来自两侧的,身后林乐知觉得好一些。
原本在屋子里不明就里的旅人,在听到嘈乱声后,便也想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挤进去,场面十分的混乱。
即便是牢稳的游舫,因人群如潮水般拥挤在这一侧而晃动起来,朝人群最多的这一侧倾斜。
尚未知晓那手是怎么一回事,若如此大的游舫侧翻,后果不堪设想。
“箱子后面有个人。”
这时,身旁传来了萧以祸说话的声音。
听及,林乐知往那箱子的侧边看去,虽然箱子过大,加上船内部是向内凹的,那日贴的木箱也近,有些卡住视角。但箱子只是高一些,从长度上而讲并不足以掩盖住人的身体,加上他们所站的位置要高一些,也比较靠近侧边,因而能看到裸露在外的足部。
那双脚并未穿鞋,足部的肤色,看上去比手要正常许多。
但吓得惊慌失措的人,怎还顾得上细细的去看这些。
就林乐知准备喊一声,告诉大家那后面是个人时,突然一个声音大声喊道:“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声音浑厚而有力,还多少带有些起床气,语气十分不快,竟真的将骚乱止住了一阵。
寻声音而去,竟是那木箱后面发出来的。
只见那木箱后面站起了一个满身脏污、身着破衣烂衫的人,似是被打扰了清梦,一脸幽怨的紧盯向众人的方向。
见到并非是鬼,而是个活人,还是个浑身脏污,头发夹有银丝的老乞丐。
在场的百姓皆放下心来,对他的脏污,眼中难以抑制的流露出嫌弃和责怪之色。
被吓得惊魂未定的旅客,抚着自己的胸口,带有责怪之意道:“一个臭乞丐还在那装神弄鬼,吓死老子了!”
“就是啊,新人出嫁,多好的喜事啊,全被他搅黄了,真晦气!”
得知是场乌龙,一些百姓也就没兴趣再看下去了,纷纷离去,游舫也随之恢复了之前的平衡,但看热闹的人也还是很多。
此前被吓到的船夫,这会看清了人,站起身来指着老乞丐,满脸气愤道:“诶,我说,你个臭乞丐,躲在箱子后面装神弄鬼,你…!”
被说是臭乞丐,这乞丐也没有介意,理直气壮的打断道:“乞丐怎么了,我哪装神弄鬼了,我还没说你们打扰我睡觉了呢。”乞丐扣了扣自己的耳朵,“吵吵吵,吵的我耳朵都疼了。”
“你…你…你睡觉你,你把自己的手弄得这么白干什么,跟鬼一样,还偷着上喜船躲在箱子后面,我看就是存心搅黄人家婚事来的!”
老乞丐举起自己那只惨白的手道:“你说这个?”
“不然呢?”船夫指向那箱嫁妆,指责道:“你看你把人家嫁妆都给弄脏了。”
听之,老乞丐目露难以置信之色,从胸口处拿出了一袋东西,袋子周身和开口处沾有白粉,“你长这么大,没吃过祭灶糖啊,这是糯米粉!糯米粉!”
他再度强调了一声道:“有这糯米粉既防止沾手,又能增加丰富的口感,好吃的不得了。”
说着,他将装糖的袋子,伸到船夫的眼前道:“不信,你尝尝。”
船夫皱起了眉头,目露嫌色远离道:“知道了,别伸过来,拿远点!”
“不吃拉倒,我还不想给呢!”
老乞丐一脸不吃正好的表情,把糖好好的收紧了胸口,随即看向一旁的嫁妆,用自己不干净的衣袖擦拭嫁妆道:“脏了,擦擦不就行了,真的是,小题大做!”
“诶!你这乞丐,赶紧从我船上下去!”
看着那老乞丐与船夫周旋,林乐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老乞丐,满嘴八竿子打不着的荒唐话,与人对仗却也不落下风,有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大智若愚。
看两人起争执,周围的旅人顿觉无趣,纷纷散开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奇事,无趣,走了走了。”
待周围的人都散开了些,周身宽松了许多。
林乐知想既然无事发生,便想跟萧以祸说他们也离开吧,可侧过头却没有看见萧以祸。
可。
刚才萧以祸确实在自己的耳边说话来着,难不成已经走了?
林乐知猛然间转过身,却发现萧以祸竟然就在自己身后,这一转身,两个人的脸挨的特别近。
林乐知的心猛然一顿,吓了一跳,身子难以自控的往身后的栅栏上躲去。
萧以祸连忙用扶住了林乐知,没让林乐知的身子撞到,眸中带有关切道:“小心!”
说话时,萧以祸的眼神下意识往林乐知的左肩看了一眼,确定扶稳后,才拉开了一定距离。
这会儿。
林乐知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眸色泛起摇曳、动容之色。
刚刚萧以祸的手是撑在林乐知身子两侧的栏杆上的,也正因如此,离得林乐知很近,才能及时扶住。
而且。
林乐知也这会儿后知后觉,萧以祸说话的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
莫非他是想着自己肩膀上的伤,所以在人群最为拥挤的时候,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让自己减少些拥挤。
若非离得这么近,两个人的脸也不会挨的那么近。
可是萧以祸的后背上也有伤啊。
他怎么。
林乐知紧抿了一下双唇,垂下并有些躲闪的眸子动摇不已。
沉默了片刻,林乐知刚欲道声谢,可萧以祸却先一步,以打趣的口吻道:“要是你从这掉下去,怕是真要成就一桩奇事了。”
听及。
林乐知原本有些动容的神色,瞬间被几分羞恼所取代,他脸上荡着一抹绯色,没好气但又硬挤出一抹笑容道:“如此善心,那还真是谢谢肖老板了。”
谢是谢了,就是语气不善。
萧以祸嘴角微扬,眼中带有些许揶揄之色,却也藏着一抹温柔,春风和煦般回应道:“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