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衙门。
坐落于县衙一侧，一片灰黑色建筑庄严肃穆。
正堂，数道人影正襟危坐，分别是——
陵江县六扇门总捕头何冲。
陵江县县令林翰。
陵江县县尉孙进。
张家家主张明哲。
江家家主江寒松。
朱家家主朱元化。
这六人，正是陵江县的六巨头，其中任意一人的一个举动，都能让陵江县震三震。
此时，六人却同聚一堂，哪怕是新年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况。
这只有可能是陵江县发生了非常棘手的大事，需要六人共商解决办法。
场间气氛沉凝，林翰扫视一圈，打破安静，道：“诸位，秋时已至，朝廷依然没有谕令下来，关于这清远妖道如何处置，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何冲闭目养神，他官阶与林翰平齐，但六扇门不掺和地方事务，他出现在这里只是表明态度。
县尉孙进一副您说话，我办事的态度。
张明哲人如其名，明哲保身，垂首低眉，仿佛睡着了。
江寒松和朱元化互视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他们看向何冲的眼神都颇有些埋怨的意思。
清远妖道乃三圣教仓州主教，武道修为也许不算是很厉害，何冲单枪匹马的就将他生擒回来了。
但清远妖道在平山县修行布施数年，信徒无数，三圣教势力庞大。
就连平山县衙也不敢多管，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陵江县之前也有不少三圣教信徒，被县衙清剿一次后已经销声匿迹，但谁也不敢保证就没有隐藏的三圣教信徒。
而随着湖州被三圣教拿下，毗邻湖州的仓州形势急剧恶化，新城外已经有不少其他府县的流民汇聚而来。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真正的流民，还是三圣教的先遣部队。
弄得现在县衙接收也不是，不接收也不是，陷入两难之境。
流民是大问题，城外的妖魔是一个更大的问题，牵扯了各方势力近半实力才稳住防线，还不知后续会如何发展。
就在这个当头，还要考虑如何处置清远妖道。
堂中六人虽然都是陵江县的大人物，却也有些不知如何定夺。
“林大人，朝廷真的就对清远妖道……不管不问吗”
沉默半响，见其他人都没开口的意思，朱元化开口道。
堂中只有六人，哪怕一半是朝廷之人，他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
“慎言！”
林翰瞪了朱元化一眼，道：“朝廷没有谕令下达，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林翰没直说，但在场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意思。
大玄王朝针对在押死犯有秋审之制。
或赦，或斩。
赦，减轻刑罚。
斩，秋后处斩。
清远妖道身为乱党高层，毫无疑问是死罪。
朝廷没有颁下赦令，那就只有一个意思……斩！
哪怕朝廷没有颁下斩令，但不赦即斩，是已经延续多年的惯例。
不颁下斩令，便不会通告天下。
这算是保留了犯人最后的体面。
以往是皇族或是某些位极人臣的封疆大吏才有的待遇。
却没想这清远妖道也有这样的待遇！
也不知朝廷做何考虑
但惯例只是惯例，毕竟没有明文规定。
如果下面人有其他的心思，装聋作哑就是不处斩犯人，明面上也没有任何过错，朝廷无法以此为由追究责任。
如果是以往太平年间，朝廷有的是办法整治下面不驯之人。
但现在三圣教已经全取湖州，兵峰指向仓州，地方官员大族心思浮动，也是在所难免。
陵江县内势力四分，官府加六扇门一分，张江朱三族各一分。
林翰想做什么决定，不得不考虑下三大族的想法。
林翰话落，见无人接话，脸色微冷。
除了何冲之外，在座四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就连孙进都没有表态。
这样的情况，是他也没有想到的。
自己虽然是县令，但县尉自成一方，如果他都不支持自己，自己处斩清远妖道不难。
难的是，清远妖道伏首之后，如何应对三圣教可能的反扑。
朝廷十八州，不过丢了一个湖州，三圣教乱兵还没有打进仓州，这些地方豪族就已经如此。
如果三圣教乱兵兵临城下，林翰真不知道拿什么抵挡
说不定……
那是以后的事，暂且不说，林翰看向闭目养神的何冲，心神一定。
林翰作为文官体系的一员，天生和六扇门不太对付。
但此刻，他知道，他能依靠的只有六扇门。
哪怕是他饱读圣贤书，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鹰犬走狗，比他更忠心朝廷。
“何总捕头，不知您有何高见”林翰问道。
虽然人是六扇门抓回来的，但审判处刑是县衙的职责。
按理来说，这件事已经和六扇门无关。
清远妖道也只是暂时关押在六扇门地牢，县衙随时都可以提走。
何冲睁眼，淡淡道：“林大人何必问我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不出所料，但林翰还是松了口气，问道：“如果三圣教作乱，还望何总捕头鼎力相助。”
“那是自然，乱党人人得而诛之。”何冲点点头。
“那本官先谢过何总捕头。”
林翰转而看向其他四人。
孙进当即表态道：“属下唯大人之命是从。”
江寒松和朱元化沉默片刻，开口道：“唯大人之命是从。”
张明哲头也不抬，低声道：“附议。”
声音很低似梦呓，如果不是堂内安静，其他人甚至都听不到。
其他人见怪不怪，反正每次讨论事情，张明哲都是如此。
“好，既然大家都下定了决心。”
林翰拍下手，“本官这就将秋后处斩清远妖道的消息放出去，希望大家早做打算。”
“什么”
何冲和张明哲没什么反应。
江寒松和朱元化却是脸色一变，孙进更是急声道：“大人不可啊！既然朝廷都不想昭告天下，大人又何必留下口实。”
如果三圣教作乱，冲在第一线的就是县尉和麾下三班衙差。
“流言。”
林翰淡淡道：“坊间流言罢了，本官可什么都没有说过，也没有签发过任何文令。”
三人互视一眼，相视苦笑。
林翰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已经做了，此时改口显然也来不及了。
这贼船已经上了，不出力也不行，还得出大力，出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