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俱是一片哗然，唯有李子标自法庭开始就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一双眼睛躲在反光的眼镜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琛蓦然怔住，秦原竟然当庭翻供。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案子的直接证据很难获取，唯一的方式就是秦原自己承认，为此他将计就计引南宫炀上钩，深知重感情是秦原最大的软肋，然而她还是顶住了。
万万没想到，方泊林对李子标的污蔑，反而让秦原自己跳出来承认了。
或许是内心的不安，也或许李子标在她心里终究有着不一样的分量，秦原终究还是栽在一个情字上。
但是以李琛对秦原的了解，她是个坚定的人，一旦她承认就是做好了准备，不会轻易反悔，除非——
李琛眯起眼睛，除非受到了某种威胁或者引诱。
法官的目光转向了孔双：“被告人孔双，对于上述指控你承认吗？”
孔双看了秦原一眼，转过头说道：“三年前我和孙川笠在一起，并非受秦原胁迫。而是要调查他们父子，我想知道当年举报我父亲的人是不是他们，后来我发现他们父子牵扯到很多不法活动。”
孙志勋面容扭曲，指着孔双怒骂，唾沫星子喷了一地：“你这个蛇蝎毒妇，你们就是串通起来要置我儿子于死地！”
法官示意孙志勋肃静，要求公诉方提交证据。
公诉人为法官提供了秦原和孔双的审讯录音，伴随着沙沙的背景音，李琛和秦原的声音缓缓传来。
李琛：“为什么想明白了愿意自首？”
秦原：“李队长，你说得对，我并没有因此获得解脱，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背上了人命的秘密，此后的人生都是沉重的。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我悄然长出来，她对我说，干掉苏雪瑶，她不可靠，她死不足惜。我害怕，我害怕终有一天，黑暗吞噬了内心，我成为一个魔鬼。”
李琛：“你从2014年夏天就开始谋划这件事了，对吗？”
秦原：“对。子标师兄告诉我，孙川笠送了样本来做亲子鉴定，我忽然动了心思，一个人的弱点或许可以想办法遮掩，但是基因不会撒谎。我想到利用孙川笠基因里的缺陷，让他自取灭亡！”
……
录音播放完后，底下又是一片哗然。
公诉人说道：“从审讯录音来看，被告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且我方可以举证。”
“这是诺诗医学的测序信息登记单，现在请被告人解释，为何要对孙川笠的dNA样本进行全基因组测序？”
秦原：“为了科学研究，我们曾对许多样本进行过测序，孙川笠的dNA不过是其中之一。”
公诉人一一举证：“这是采购信息单，被告人于2014年10月花费50万经费采购了m2d基因编辑小鼠。这是被告人的实验记录册，该课题既未经过导师认可，也未用作毕业论文和科研论文发表，据被告人供认，均是为了进行实验，寻找被害人猝死的致命诱因。”
秦原：“反对。不能以从事过相关研究但没有结果产出，就认定有其他目的，做过科研的人都知道，99%的研究成果都不能转化。”
听到这里，孙志勋又坐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怒喊道：“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不去做有益于社会的事，却拿来害人！国家花了这么多钱培养你，你这样的人比社会渣滓还可恶，理应重判！”
谷风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孙志勋怒骂道：“你儿子是个什么东西，你心里没数吗？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根本就是咎由自取！这么死都便宜他了，他做的那些缺德事，应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提示两人注意法庭秩序，本想说话的方泊林，手已经举到耳边，看此情景只得默默放下，安抚自己稍安勿躁。
公诉人继续说道：“据我方调查了解到，被告人与被害人积怨已久。2012年11月，被告人挚友自杀身亡，被告人归罪于被害人，并于2013年5月提起诉讼并败诉。2014年被告人举报被害人实施强碱，后又撤诉。自此被告人便围绕被害人的基因缺陷展开相关研究，企图让被害人自发猝死。综上所述，被告人存在重大作案动机。”
台下一片哗然，这情节也太精彩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公诉人说道：“鉴于动机与物证，结合被告人的审讯记录，我方认为被害人的死亡原因与被告人直接相关，被告犯故意杀人罪，且怀有侥幸心理当庭否认，情节恶劣，我方提议按照故意杀人罪量刑。”
南宫炀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一只手不由得攥紧了另一只。
师律师说道：“我方不同意公诉人的定罪。不能以从事过相关研究且具有动机，就定性为故意杀人罪，二者之间没有必然关系，这毕竟涉及到一个人的清白，需要严谨的论证。”
“根据法医鉴定，被害人的直接死因是急性心肌梗死引发的心力衰竭，而我方聘请了国内知名心血管领域专家，综合认为，猝死是一种复杂病症，换言之，究竟是单一因素影响，还是叠加影响，均未可知。”师律师把专家的意见报告递了上去。
接着说道：“我方认为现有证据无法证实死者的死因和被告人直接相关。况且，死者的一系列行为均为自发自愿，未遭受胁迫与引诱。”
“综上，我方认为被告人无罪。”
法官正要宣布举证结束进入辩论阶段，两边已经辩论起来。
公诉人：“请被告方解释，为何被告人在审讯时承认罪行？”
师律师：“审讯时被告人精神状态较差，审讯过程或许存在故意引导。”
方泊林终于抓住了机会：“一次状态差可能说瞎话还有可能，第二次怎么解释？”
他拿出录音文件递了上去，是那天他请李子标吃饭时的录音，秦原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她坦然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
站在被告席上，秦原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方泊林说：“秦原的科研能力我们都清楚，她没有自主完成研究的能力，她只是李子标的帮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手笔！”
方泊林指着李子标，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姿态：“这位盛都杰出的科学家，基因领域的带头人，李子标博士，把他平生所学用来策划一个人的自发死亡！”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有些人听说过李子标，大家的目光汇聚成焦点，像一盏盏聚光灯，纷纷投射到李子标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