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荣千进来上书房，黎禛自龙案前站起身来：“荣千，明日你代朕送越太师出京！”
荣千点头称是。
“越太师劳苦功高，如今乞骸，赏纹银万两，田地五百亩以安晚年。”
黎禛到底是越达的女婿，也想表表心意，可他是君主，这心意也就成了隆恩。
既是隆恩，便免不得跪谢。
只见越达跪下身去，朝黎禛伏首：“臣谢主隆恩！”
黎禛将越达扶起，又想着该让越绮同越达见上一面，便示意荣千送他出去上书房道：“荣千，送越太师前往琬华宫同嘉皇贵妃别叙。”
一刻钟的时辰，荣千将越达送往琬华宫后很快又回来上书房。
黎禛正批阅奏折，他则恭敬地守候一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蝉鸣辄止。
“荣千，给朕调查宫内所有同戮青苏有过交集的宫人！”
黎禛手中的朱砂笔一顿，眼眸终究还是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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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春留雪。
香香甜甜的栗子糕吃进嘴里，越罗竟喉头一紧干呕起来。
“夫人，您不要紧吧？”萍儿为越罗递上热茶，皱着眉头一下下轻抚她的背部。
越罗润了润喉咙，嘴上说着无妨，可面色却愈发凝重。
她原本以为嗜睡是因夏乏，想吃酸辣不过是天气渐热胃口欠佳。
可昨日戮青苏的反常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小日子，确实是隔了好久未来。
一连串的反应，像是妊娠早期症状。
本该是高兴的事，可越罗却提心吊胆，便连午睡也睡不安稳。
眼下黎禛想要铲除戮青苏，这时候有了孩子，不就是亲手给黎禛递刀子么？
待戮青苏散值归来，越罗即钻进他的怀里，又犹豫片刻对他道：“青苏，我似乎有了。你也察觉到了对不对？”
“有了是好事，别怕。”戮青苏轻声安抚，又道，“迁子兄稍时便到，是与不是待他给你诊了脉便知。”
君迁子给越罗诊脉时，越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祈祷只是身子暂时出了问题，而并非是怀有身孕。
君迁子细细地给她诊了两遍脉象，面色未有丝毫转变。
“无什么大碍。”君迁子将脉枕收起，语气亦是寻常，“时值仲夏，天气渐热，夫人的身子刚复原不久，尚未适应，待我开上两贴药以作调理，便可恢复。”
闻得君迁子的言语，越罗瞬觉重获新生。
君迁子同戮青苏有些时日未见，开完药方后，君迁子说是想同戮青苏闲叙闲叙，向着越罗借人。
越罗宽了心，便也任着他们闲叙。
与戮青苏一道刚进别院的书房，君迁子的面色便凝重起来。
“已有月余。”果不其然，在越罗跟前他并未说真话。
越罗确确有了身孕！
“你眼下作何打算？”君迁子将略显担忧的目光投向戮青苏。
“眼下情形，夜长梦多，尽快脱身方为万全之法。”戮青苏轻轻叹了口气，又对君迁子道，“劳烦迁子兄给阿罗准备些保胎丸，以防不时之需。”
他绝不能让阿罗与孩子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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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五。
因着朔州的宅院越达已然先行遣人打理，他与蒋氏此行并未拖带什么打眼的物件。
黎禛不仅使荣千前来相送，且命戮青苏遣出数名锦衣卫护送越达、蒋氏一行人前往朔州。
“阿罗，姨娘此行前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你的面。”蒋氏揽着越罗，眼泪自晨间起始便未曾停过，“你去年大病了一场，身子骨尚且柔弱，衣食住行都得一万个小心。”
“姨娘不必为我忧心，有青苏和大哥在呢，我会好好的。”越罗亦是红着双眼，又看了一眼越绫，宽慰蒋氏道，“姨娘，待四妹妹与甘将军选定日子，我若是方便，必定前来朔州吃他二人的喜酒，届时你我母女便可见面呐！”
闻得如此，蒋氏这才稍稍宽心，刚拭了拭眼泪，便被越达催促着上去马车。
马车内，蒋氏抱着越锴，示意越锴隔着车窗给众人挥手道别。
“大哥再见，三姐姐、三姐夫再见，四姐姐再见。”越锴扒着车窗伸出小手朝越铖等人一一摆手。
“到了朔州，你也得听父亲和娘亲的话，不许调皮捣蛋，知道么？”越罗上前摸了摸越锴的小脑袋。
越锴分外乖巧地点点头。
随后越达将越罗唤到跟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险些老泪纵横。
他亏欠眼前这个女儿太多了。
“父亲，路途遥远，望您珍重。”越罗握住越达的手，目光中显露不舍。
越达颔首，又再一次将目光投向戮青苏，重复了不知多少回：“青苏，你定要好好待阿罗，万不可教她受半分委屈。”
“还请岳父大人放心。”戮青苏万分可靠地朝越达点头示意，“我必定不会让阿罗受半分委屈。”
得了戮青苏的保证，越达方将目光转向旁站的越铖，又不住叮嘱了一声道：“铖儿，照顾好你两个妹妹。”
“是，父亲。”越铖扶着越达上去马车。
蝉鸣愈发聒噪，马车徐徐远去，一点接着一点消失在越罗的视线。
一股异样的悲伤毫无征兆地涌上她的心房，她突而便回忆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梦境。
她朝着黑暗的方向，大声喊叫着爸爸妈妈，求他们不要丢下她一个人。
黑暗笼罩于眼前，此去一别，当真还能再见么？
“没事儿，我在呢。”
戮青苏眼见越罗的眼眶愈发泛红，只将她轻轻搂着，柔声相哄。
越罗本想将眼泪逼回眼眶，可不知怎么控制不住便淌了下来。
她不由愣了一愣，怎么情绪愈发容易失控了？
“阿罗，哥哥也在呢，不要哭。”越铖冷了戮青苏一眼，赶忙掏出帕子给越罗擦眼泪。
越罗接过越铖手里的手帕，只道自己无妨，又说荣千出来一趟不容易，示意越铖将人请进越府饮茶休憩。
越铖只觉自己大意，嘴上说着荣千受累的客套话，赶忙将他请进府去。
进去越府后不久，越罗便道四肢有些乏力，越铖即让前来送行的阿杳将越罗扶去东澜苑休息。
荣千眼见如此，只觉不便多待，便起身请辞，尚未出去越府大门便听闻身后越铖为着越罗同戮青苏吵得剑拔弩张。
“戮阉狗！阿罗的近况阿杳都告知我了！你究竟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她如何三天两头身子不适？！
“你一个阉人，别以为你娶了我妹妹我便会将你当妹夫！
“我越铖看不起你！我从始至终都看不起你！”
本以为只是小争小闹，可破碎的瓷器吐出一丝尖利的啸鸣。
荣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戮青苏腾得站起身来。
即便是隔的老远，荣千也感受到杀气开始在戮青苏的周身汇聚。
戮青苏少有地瞪起双眼：“越铖，你别逼我杀你！”
“我越铖可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是见过血-腥砍-过人头的！皇上刚升任我为御林军亲军指挥使，统领我自广南带回的五万军马！我还会怕你？！”
越铖并不退让，整张脸被怒气冲得通红。
御林军是什么？
御林军是黎禛亲编，为的便是对抗戮青苏手下的厂卫以及锦衣卫！
越铖手上拿捏着御林军的控制权，堂而皇之地挑衅起戮青苏：“你要杀我？你倒是杀啊！你杀——”
挑衅？
戮青苏一个闪身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了越铖的喉咙，“越铖！你最好收敛些！我这只手一向不怎么听话！”
说完，戮青苏松开越铖，拂袖朝东澜苑走去。
“戮青苏，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要你狗命！我才不会让阿罗在你跟前受苦！她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跟着你这样一个不能人事的阉人过一辈子！”
越铖字字藏针，分明试图直戳戮青苏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