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就会有忧愁，就会有情感，酒也许能解一时之愁，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乔连溪正色答道。
“这方面，国师倒是看得透彻。”笑了笑，乔子皓为自己斟了杯酒，饮了下去。
“我看今夜的月色甚美，不知国师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去望月亭中观赏一番？”
放下手中的杯子，想到有某种可能，乔连溪欣然应允。
望月亭距离晚宴的开设处并不远，且设在较高处，乔连溪跟着前面的人爬了一段时间台阶，期间乔子皓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走得有些不稳，有好几次，都要摔倒。
还是乔连溪上前扶住了他，才得以成功登上望月亭。
站在亭中，能感到空气清新了些许，依旧能隐隐听到下面传来的丝竹管弦的声音。
乔连溪抬头望去，空中一轮圆月散发着圣洁的光芒，那温润的光芒洒落在乔子皓的肩头，映出他一张精致的脸。
“...这是另一半进入荡魂谷的方式。”
他呆望着那轮圆月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两指尖夹着一方折叠得齐整的米黄色的纸。
没有任何停顿，乔连溪伸手拿过，像上次一样，将其攥在手心里。
两人一时间静默无言，乔子皓转过身去，再次抬起脸来，好似真的在欣赏那空中之月。
“我真是一个俗人。”许久，他忽然笑了笑，得出来这么一个结论。
“记得少时老师曾经说过，月代表着思念，代表着思乡，那些流传千古的诗篇，有很大一部分，都有月的影子。”
“真是难以想象啊，古人是如何做到对着这毫无情感的外物，表达出那么丰富的感情的。”
乔连溪静静地听着，今夜乔子皓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也有些陌生。
“你想家吗？国师？”过了一会儿，乔子皓开口问道。
乔连溪被问得一愣，他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父母的身影。
“...想。”他答道，“不过暂时无法回去就是了。”
“哦？你身居国师之位，有什么能阻碍到你呢？不会是虚无神吧？”
乔子皓这话有些开玩笑的意味，这种时候，他倒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给人以一种距离感，乔连溪觉得面前的人一下子真实起来。
乔连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手里的纸攥得更紧了。
看乔连溪沉默，青年叹了口气，幽幽道：“在我的家乡，你这种年纪，估计还在上初中呢，有时候想想你也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坐上了这样的位置。”
“虽然说吃穿不愁，但思想已然是被禁锢住了，整天将那个什么什么神挂在嘴边，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没有神的，所谓的虚无神，不过是人们臆造的一个幻想罢了。”
“只是相信的人多了，神也就成为了真实存在的。”
今夜的青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说了很多很多，乔连溪倚着柱子听着，他总觉得，乔子皓口中的家乡，不像是这个世界该拥有的样子。
如果非要说的话，倒是和第一个世界有些相似。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直到青年不再言语，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的乔连溪才开口问道。
可是青年并没有给与他任何回应，他坐在亭中的长凳上，倚着身旁粗大的柱子，呼吸清浅。
凑的近了，乔连溪能闻到他周身沾染的些许酒液的味道。
这是......睡着了？说不出是失落还是什么，乔连溪望着闭着眼睛的青年，脸上划过黯然。
眼前的乔子皓整个人就像是笼罩在迷雾中，乔连溪竟一时之间看不透他了。
他还是那个女帝心心念念，放在心尖上的青年吗？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会给女帝下药？那药乔连溪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但只看效果，对女帝的身体和精神来说，是起负作用的。
这些天下来，乔子皓的为人已经在他的心底悄悄打了问号，但今夜他说的那些话，让乔连溪心里更是疑惑。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对女帝做这些事的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乔连溪已经从望月亭上走了下来，此时晚宴已经接近尾声，早有两位国师府的人备好了大氅，等候在一旁。
“国师大人，风高露重，还请您披上这件衣服。”
温润的嗓音让人听起来很是舒适，带着白色面罩的侍从躬身行了一礼，跟在他身侧的矮上两头的白衣侍从立刻低头上前两步，双手捧着鹤氅奉上。
“国师大人。”
清脆的声音很是悦耳，乔连溪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他依言披上了氅衣，正巧有一位女官匆匆赶来，寻问他乔主的去处。
乔连溪闻言伸出食指，朝着望月亭的方向虚虚一指，女官面带感激地行过礼后，便带着人急急朝望月亭跑去。
他再回头时，就看到面前的矮个子侍从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呆呆地望着他，感受到乔连溪的视线，那双面具后的眼睛，眨了一眨。
“......”
“国师大人！她是近日新进国师府的侍从，对于礼仪还不是很熟悉，还请国师大人降罪！”
矮个子侍从被高个侍从一下子拉到身后，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动作中的维护之意不要太明显。
“不必了，回府吧。”
没想到侍从会给出这么大的反应，乔连溪属实惊了一瞬。
国师府的侍从都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毫无生气可言，如果不是太过突兀，乔连溪倒挺乐意这些侍从不要对他持有诚惶诚恐的态度。
“谢国师大人。”高个子侍从松了口气，这位国师倒是意外地好说话。
与此同时，他悄悄瞪了一眼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玉云子，这个小丫头，来之前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抬头正视国师的真容，谁知一到正主面前，眨眼就把他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不止看，还是直勾勾地看，这是真不把自己的小命放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