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连溪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样一个夜晚，跟青灵剑这家伙讨论有关生死的问题。
他知道青灵剑作为一把噬魂之剑，作为一把活了很长时间的剑，知道得远比他多，而生死问题，更是它所擅长的。
“我听过一个比喻，说死去的人，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为他在乎的人，指引回家的方向。”
短暂的沉默过后，青衣少年突然这样说道。
“很美很幼稚的想法，我记不清这话出自何人之口，人大概已经进入轮回，但这句话，我却印象深刻。”
“不知道那个人轮回过后，看到这方夜空，是否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来？”
“应该不会吧...轮回过后，又是一个全新的人了，也许想法会重合，但那个人肯定不是上一世的他了。”
想了想，乔连溪认真答道。
这话颇得青灵剑赞同。
“是啊，人的生命很短暂，但又很长，其实仔细想，别看我存在这么长时间，以后似乎又更多的时间供我挥霍，但在这个世界，人才是真正意义上永生的生物。”
“一世又一世，一代又一代，新的轮回，新的记忆，全新的、性格迥异的人。”
“这样看来，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长寿的生物。”
乔连溪对这种想法却持否定态度。
“不，你也说了，是新的记忆、全新的，性格迥异的人，那么每一世的人都应该被当做独立的个体来看待，他们的人生不过上百年，和你相比，他们的生命确实短暂。”
“永生的不过是一遍遍被洗涤的灵魂，而非人。”
“你不应该把一个灵魂的不同诠释都算作是一个人，生命不是简单的相加，寿命也是。”
乔连溪反驳。
青灵剑闻言，神色却是未变，它觉得乔连溪说得有点道理，但似乎，这些话里，还有话。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它直接开口发问。
“你不该把对持剑者的怨念发泄在一个一片空白的灵魂上。”
“你对他有点太过苛刻了。”
乔连溪也没有多绕弯子，直接点明。
“现在的他和以前的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你看出来了。”轻笑一声，青灵剑道。
“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乔连溪纠正。
“从你之前的表述来看，虽然持剑者表现得莽撞，但他死前想必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弥补，而事实是——你也并没有因为他而受到任何伤害，不是吗？”
“你不该把对他的偏见延续到现在的全新的人身上。”
“你还是心疼了，乔连溪。”青灵剑呢喃着，“你完全不像是会走上太上忘情剑道的人，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力量是即时的吧？”
“你的那份力量很像来自太上忘情剑道的开创者，我在想，你会不会就是他座下的走狗，而我从上剑门来所经历的一切，你的出现，都是有预谋的。”
“而目的...我不清楚，但我觉得，复活他——”
青衣少年指向坐在不远处的红衣人，“大概是你的目标之一。”
“修炼太上忘情剑道的人情感淡漠，尤其是达到你表现出来的那种境界，更是情感少得可以。”
“而这个世界上，还活着，还记得，还心疼，还执着于复活他的，除了虚无神，我想不出来第二个。”
“有能力做到完全复活他的，除了我之外，恐怕也没有第二个。”
“因为青帝早已合道，第一人选，已经不存在了。”
一席话，乔连溪听得目瞪口呆，“你为什么总是把别人往坏处想？我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提醒你。”
“根本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乔连溪没有想到，他和青灵剑经历得也不算少了，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阴谋论上。
也许...他不应该多管闲事，多此一举，多说这些话。
看青灵剑这架势，非得那个什么虚无神亲自出来澄清，和自己划清界限，可能才能让它停止多疑。
但——想想也知道，这不现实，更合况，这个世界的至高力量的来源，确实是出自太上忘情剑道创始者，也就是虚无神。
他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青灵剑在漫长时光中养成的多疑性格让他感到些许无力，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也不想去多费口舌去解释。
反正他知道，青灵剑是渴望变强的，而这份变强的渴望，让其余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难道不是这样吗？”
青衣少年坐起身来，一双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别样的光泽。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安心点，我没意见。”
乔连溪仰躺下来，看向上空，神色放松，那双茶色眸中，倒映着星光点点。
“只是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是他了。”
最后，他终究还是又多嘴补了这么一句。
青灵剑没有再说话了，它觉得对于乔连溪，它已经给与了足够的退让。
他说自己应该跟随虚无神的指引，去让持剑者复生，它做到了；他说不可以杀那个紫衣女人，它也选择了容忍。
明明，明明这两者都是可能对它构成威胁的事情，但它还是为了让乔连溪那可笑的仁慈之心得到满足，后退一步。
它现在的心情很矛盾，但它很清楚，乔连溪刚刚的一番话，已经勾起了它埋藏在心底，极力遮掩的火气。
它有点受不了这样的乔连溪了，加上内心仿若无止境的猜疑，它感觉现在的分分秒秒，都在煎熬。
复活持剑者的是自己，最多再算上虚无神的神力加持，持剑者复活之后的事情，乔连溪不该插手，不该过问的。
“我有点累了，连溪。”
最终，青衣少年叹息一声，站起身，捡起一旁收集来的几根粗且干枯的柴火，丢进了正中央燃烧着的火焰之中。
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光摇曳，乔连溪无声叹气。
他也觉得累，在第一个世界，他从未被气运之子质疑过；在第二个世界，即使气运之子有所怀疑，最终也是交付了信任。
而在这个世界，他却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无法取得...不过好在，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有着其余世界的气运之子恐怕无法比拟的变强的欲望。
这么想着，乔连溪才感到些许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