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在育婴堂学会了很多东西，嘴甜的会被分到更多的食物，所以哪怕她十分瞧不起这些人，还是不得不说好听话。
她也学会了偷吃，学会了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吃完，再‘消灭证据’。
这些事以前沈明珠不屑于做，因为她想要什么，都有人捧着送到自己面前来。
被饿怕了后，沈明珠学会了谨小慎微。由于她年纪小，赵管事对她更放心些，但偶尔见她单独在厨房里待着，也会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偷吃。
对于赵管事的检查，沈明珠已经很有经验了，就算真的被发现了，最多罚她不许吃饭。
她刚刚已经吃得半饱了，都是肉，饿一两顿也没什么，她撑得住。
赵管事拿了一叠摞起的碗出来，开始用木勺子打起锅里的地瓜饭。
灶台上有两口锅，一口煮的地瓜饭，一口便是杂烩菜，白菜萝卜什么都沾点，肉却少得可怜。
被厨娘挑了一部分，又被沈明珠偷吃了一部分，剩下的看着就更少了，肉眼看过去，几乎只有青菜。
赵管事皱了皱眉，嘀咕了一句什么，板着脸朝着沈明珠命令道：“去叫其他人过来吃饭。”
沈明珠隐约听见一句，“这老张，越来越贪了。”
她心虚的眨巴眼睛，急忙跑出去叫人了。
不管她们有没有怀疑她偷吃，只要她不承认，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赵管事也不可能为了这几块肉，就跑去官府报官。
叫了育婴堂的其他人过来厨房，沈明珠又跑了回去，洗手后，坐到了长长的矮桌子旁。
赵管事一个个分饭，每人都是一碗地瓜饭，饭上面添上一勺菜。
分到了沈明珠，也是一样的一碗饭，她扒开看了看，见素菜里混着两块肉，有些高兴。
分到肉了！
有些人可能比较倒霉，碗里一块肉都没有分到。
比如十一，就发现自己碗里一块肉都没有。
她气愤的咬了咬下唇，看了一眼对面的沈明珠，见她夹着块肉津津有味的吃着，顿时更生气了！
“二十，你是不是偷肉吃了？要不然今天的肉怎么会那么少？平常堂里买肉，每个人至少能分到两块的！”
从沈明珠负责烧火后，她就很少分到两块肉了，要说沈明珠没偷吃，十一第一个不相信。
但你偷吃就偷吃，吃一两块就算了，怎么能吃那么多？
她刚刚看了一遍周围，好多人碗里都只有一块肉，有的更是直接没有！
“我没有，十一你冤枉我！”
沈明珠委屈的瘪嘴。
当她傻么？有她也不可能承认啊！
“你肯定偷吃了，你敢不敢对天发誓？”
十一有些不依不饶的拉着她不放，眼神几乎要喷火。
哼，要是没有，为什么肉越来越少了？赵婆婆去采买吃食，每次买的肉都差不多，不可能平白无故少了那么多才对！
那可是肉啊，本来就好几天才能吃一两块，解解馋，结果上次只分到一块，这次更是一块都没有分到。
这让她怎么能不生气呢？
“好，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偷吃，不然就让我倒霉一辈子！行了吧？”
沈明珠当场便发誓，表情有些无奈的看着十一，仿佛被坏人迫害的小可怜。
“好了，十一你跟二十道歉，吃饭呢你吵闹什么？张婶一直在厨房里，二十怎么偷吃？”
“张婶出去后，没一会我就进去了，二十根本没有机会偷吃，我也检查过了。”
赵管事目光严肃的看着十一，眼神有些失望。
小十一以前也不欺负其他人，怎么就偏偏欺负小二十呢？小二十人比她小那么多，应该爱护妹妹才对。
赵管事没怀疑沈明珠，她更怀疑厨娘，毕竟厨娘一直都会将肉先挑出来，放厨娘自己碗里去。
但许多厨子都这样，赵管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老张现在越来越过分，胃口也越来越大了！
赵管事决定，找个机会好好和老张谈谈，让她收敛一点。
面对赵管事失望的眼神，十一虽然依旧不太服气，但还是不得不低下头道歉。
“对不起，是我冤枉你了。”
沈明珠翘起嘴角，有些得意，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十一心底憋屈，默默的又坐了下去，大口扒着饭吃。
饭里掺杂着一大半的地瓜，地瓜甜甜的，十一心底的愤怒都抚平了许多。
她悄悄的看着沈明珠，暗道她一定会盯着她，迟早要找出对方偷吃的证据！
与其相信沈明珠没有偷吃，她不如将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给姐姐妹妹们当蹴鞠踢。
是的，育婴堂大部分都是女婴，男婴寥寥无几，而且基本上身体有所残缺。
女婴的遗弃率，远比男婴高得多。
吃完了饭，所有人便继续去做一些手工活，用以维持育婴堂的开销。
正是因为有这手工活，她们才能自给自足，不至于饿死，哪怕最难的时候，吃稀饭也能勉强捱过去。
整个育婴堂都还算平和，但自从沈明珠来了后，便常常引起争端，做事还偷懒。
偷懒就算了，她还扯后腿，做完了根本不能看！只能拆了重新做，白白浪费了时间。
十一才不信沈明珠笨成这样，三岁又怎么样？她四岁都要去打猪草了！
后面她生病了家里不想给她治病，就将她丢了出去，要不是赵婆婆路过看见，她怕是早就病死了。
她家在京城附近的村庄，距离京城不算太近，赵婆婆能恰好路过，真的是冥冥中的天意。
所以十一十分讨厌破坏育婴堂团结的人，尤其是沈明珠这个祸害。
她来了一个月了，就只会烧火，其他的一概不知，让她挑拣珠子都做不好。
挑拣珠子是再简单不过的活计了，又不需要力气，也不需要技巧，就只是枯燥了点罢了。
见十一满脸的憋屈，沈明珠心情极好的在十一前面坐下，还故意歪过身体侧脸看着她。
“十一，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要你管！”
十一瞪了她一眼。
要不是育婴堂不准打架，她非要扇沈明珠几巴掌不可！
十一突然有些怀念刚来育婴堂的沈明珠了，那时候是真讨厌，现在还学会装模作样了，更讨厌了！
赵管事安排完育婴堂里的大孩子做事，轻轻瞥了十一一眼，“十一，你跟我过来。”
十一放下手上的活，跟在赵管事身后走了出去，有些不安的揪着衣角，憋得眼眶都红了。
赵婆婆难道要因为二十那个骗子，就训斥自己吗？
“十一，你今年几岁了？”
赵管事问道。
“赵婆婆，我今年七岁了。”
十一回答道。
她很不安，祈求道:“赵婆婆，求您别赶我走！”
育婴堂一般会养她们到十四岁，十四岁后，想留下来，就得交钱了。
但如果有的孩子特别顽劣，育婴堂也可能早早的将人给赶出去。
她才七岁，难道赵婆婆就要赶她走了吗？
十一想着自己被赶出去后的悲惨生活，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看见她惶恐的模样，赵管事脸色有所好转，安抚她道：“别担心，我并不是要赶你走。原本……”
“原本是打算明年送你去女学的，听说那里会教人学技艺，你手灵巧，做什么都做得比旁人好，如果能去女学学上几年，必定能更为精湛。你学会了技艺，以后也能谋生。”
“女学听说是太子府众人合力举办的，她们是好人，送你过去，我也不担心会害了你。”
赵管事缓缓解释着，说着又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十一，你太过争强好胜，这是好事，也不太好，你去争，就会被人指指点点，而且你脾气太冲动了！”
“没有证据便说是二十偷吃，她也是育婴堂的孩子，是你的妹妹，你们应该互相扶持，而不是如此针锋相对。”
“如果你还是改不了冲动急躁的性子，我是不敢将你送去女学的。”
万一她和女学其他人起争执，别人有父有母的，她怎么争？
不仅如此，还会给太子府惹麻烦。
“我……我以后不会了，赵婆婆，对不起，十一让你失望了。”
十一很愧疚，赵婆婆管着整个育婴堂，本来就累，她还惹事，是她的不对。
她也不应该直接指责沈明珠，应该先找出证据！
赵管事见她诚心认错，也没有揪着不放，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顶。
“好，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只要不犯大错，婆婆永远都不会赶你们走的。”
“回去吧，不要再跟二十过不去了，她才三岁，比你小那么多。恃强凌弱，欺负小孩子，是不好的行为。”
听着赵管事的叮嘱，十一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赵婆婆，我不会再骂她了。”
好，她会忍的，找到证据再告发二十！她就不信二十会一直忍着不偷吃！
她以后，最多在心里偷偷的骂。
十七刚来的时候也才三四岁，都非常懂事了，不吵不闹的，力所能及的帮忙干活，二十她凭什么例外？
十一回到屋内，其他人连忙凑了过去，关心的问道：“十一姐姐，赵婆婆叫你去干什么？是不是骂你了？”
“十一姐姐别难过，赵婆婆没有坏心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啊十一妹妹，你别哭啊，来擦擦眼泪。”
比十一大的孩子拿出帕子，熟练的替十一擦眼泪。
她们这些人虽然也不算很大，但照顾底下更小的弟弟妹妹已经习惯了，动作轻柔一点都不笨拙。
十一愣了愣，她哭了吗？伸手抹了一把脸，她傲娇又倔强的否认:
“我才没哭。”
“好好好，你没哭，只是嘴巴撅得能挂油壶喽！”
其他人嘻嘻闹闹，十一的心情也不自觉被影响，嘴角露出了笑意。
“赵婆婆没骂我，只是跟我谈了谈心，告诉我，明年想送我去女学。”
“哇！女学欸！我也想去。”
小八羡慕的双手捧脸，目光发光的看着十一。
“怎么样才可以去啊？要非常乖吗？”
其他人笑道：“十一能去，是因为她心灵手巧。你再看看你打得络子，古板得很，一点鲜活气都没有！”
小八噘嘴，哼了一声，“听说女学也不是就教刺绣呀，我虽然打络子一般，但我……我力气大呀！”
“说不定，我能学武功呢？”
她满脸憧憬，幻想着自己进了女学后的日子。
女学多好啊，女子也可以读书识字，可以习武，可以学文……
“你学武干啥？又不能上阵杀敌。”
“谁说不能的？也有女将军的啊！”
小八反驳道，心底已经打定主意，要去磨一磨赵婆婆，一定要磨到赵婆婆同意自己去女学为止。
如果赵婆婆就是不同意，她、她就绝食！
呜呜呜我心爱的饭饭，要暂时委屈你们了。
“我也想去……”
小七小小声开口，“我想念书，然后……”
然后什么呢？
小七有些迷茫，男子念书可以做官，女子呢？女子念书又能干什么？
“小七姐姐，你念书是想以后去女学当夫子么？”
十一好奇的问道。
小七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嗯，应该是吧？我现在只是想念书，但赵婆婆不一定会同意啊。”
“女学又不要钱，赵婆婆不会不同意的，我们念完出来，给女学做几年活还回去就可以啦~”
十一很乐观，她已经完全不生气了，沈明珠哪有女学重要？
见她们全部在聊女学，并且十分憧憬想进去，沈明珠抿了抿唇，努力想屏蔽身后的各种声音。
但屋子就那么大，她再怎么不想听，声音还是叽叽喳喳的传到耳朵里。
沈明珠生气的甩了一下手上的珠串，刚穿好还没束口的手串便散落开来。
“吵死了！”
沈明珠转过头，狠狠的瞪向那群说说笑笑，却把自己排挤在外的人。
“说我偷懒，十一你也好意思说？你们在这里闲聊，难道不是偷懒么？”
十一有些尴尬，忙坐了下来，“好了好了，我们边干活边聊吧，免得被某些人背后告状！”
虽然她一个时辰干的活，比沈明珠一天干的都多，但偷懒了是事实。
她决定抓紧时间赶进度。
沈明珠见她们都散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心底依旧有点不舒服，忍不住开口阴阳怪气的说道：
“你们想进女学？呵，女学是一个小孩子闹着玩办的，人家说不定拿你们当狗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