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贵人在宫里梳妆,闷闷不乐。
夜宴结束,皇上去了紫兰殿陪贞妃,没来未央宫。
她起床就觉得胃里又闷又胀,郁郁坐在镜前。
如花美眷,平添愁绪。
忽听门口吵闹,她抓起梳子砸在地上,尖声道,“把吵闹的宫女打十个巴掌,烦死了。”
小宫女跑来慌张道,“是静贵人来了。”
“来就来了呗,叫唤什么?”
“不是……她她……”
小宫女来不及说完,门被推开,莫兰披头散发眼睛红肿闯入殿内,手指几乎指到娴贵人脸上。
“你这个黑心肠的,昨天早上和我吵几句,晚上偷偷溜到我殿里杀我的狗!”
娴贵人莫名其妙,静贵人冷笑,“还装?”
“敢做不敢认?”
“什么狗?你那两条狗?我都不知道它们被你关在哪里,怎么杀?”
“再说你的狗又臭又凶,我才不耐烦杀它。”
“你一贯如此,敢做不敢认的卑鄙小人。”
“你偷我女红时会看不到狗在哪儿?它们就在前殿墙边的笼子里!”
娴贵人反而冷下来,骂道,“血口喷人实在简单,你要拿了证据就直接向皇上告我去,没有就滚出未央宫。”
“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莫兰一阵风似的进来,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她梳妆打扮好,跑到英武殿前等着。
皇上散朝后,她想求见,却被皇上拒绝,叫她回殿等着,晚上皇上再去瞧她。
她不愿离去,直到桂忠出来。
桂忠少见的和颜悦色,走到她面前温声道,“静贵人先回去,皇上已经有旨,你遵从旨意就好,不管有什么事,急是急不来的。”
静贵人眼睛犹自红肿,向桂忠道,“那麻烦公公转告皇上,莫兰只求个公平,我的狗昨夜被人毒死了,请皇上做主找出凶手。”
桂忠吃了一惊,“当真是毒死的?”
“眼口周围都是血,公公说是不是毒死的?”
“那本公公就替你回禀皇上,你先回,就算见了皇上,也不可急躁顶撞,懂吗?”
他眼神沉沉,语气却亲和,莫兰不由点了点头。
“狗儿已经没了,静贵人打算如何处置?要不要我叫小太监去带走它们?”
莫兰咬着嘴唇,摇头,“算了,我亲手埋了吧。”
桂忠转身离去,莫兰一腔窝囊回汀兰殿。
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沉郁。
……
时间刚过午时,皇上下了道旨,很简单,令贞妃执掌六宫事宜。
桂忠来到汀兰殿,静贵人满头满脸汗,身上沾着泥,想必是方才在挖坑。
他把旨意告诉静贵人,对方毫无反应。
“贵人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吗?”
静贵人面无表情,抹把汗,“什么意思,贞妃本就占了宫中唯一的妃位,执掌六宫不是很正常吗?”
“意思是,你应该向贞妃要公道,而非皇上,这才是圣意。”
“后宫事宜既然归了贞妃娘娘管,你的事她应该给你合理的解释。”
静贵人这才明白,皇上不想管这些事。
也许皇上有点烦,认为这些琐碎的小事打扰到他。
这么一想更让她丧气。
桂忠仿佛读懂她的心思,安慰道,“皇上平时国事繁忙操劳的很,对你来说的大事,放在国事面前,就不算事,你得理解皇帝。”
“别想不开呕气,贞妃为人沉稳,处事公平,你和她先说说,看结果如何,到时你可再来找我。”
莫兰只能先咽下这口气。
桂忠走后,小宫女端着热水过来让莫兰洗脸,口中道,“桂公公好像特别照顾主子您啊。”
见静贵人瞧她,解释道,“他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儿,这种小事才不会亲自过来,找个小太监跑一趟就行。”
“有他帮贵人您,咱们汀兰殿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静贵人擦了脸,将毛巾丢在面盆中,冷着脸道,“把宫女太监全部集合在院里,我有话要说。”
静贵人心肠虽软,但并非不知事。
她的女红丢了,狗也让人毒杀,要么有内应,要么下人做事不上心。
她集合了众人训话,因不知是谁的责任,所有人一起受罚,在院子里跪足一个时辰。
如此处置,谁要看到听到什么,定然会私下向自己汇报。
她目光落在院子角落那棵新种的小树苗上。
树苗下是两只狗儿的坟。
宫中不能起坟,所以她便以种树为由挖了深坑。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看看跪了满院的下人,选了件礼物独自出了汀兰殿。
来到紫兰殿,所幸娴贵人还未及过来道贺。
她送上礼物,贞妃笑着收下道了谢。
莫兰趁机邀请贞妃到自己殿内用晚膳,“贞妃姐姐要肯赏脸,莫兰就先去准备,晚上皇上也要过来,若一会儿娴贵人来了,娘娘能否转告一声,邀她同来?”
贞妃很和气点头应道,“既是皇上都过去了,咱们就一起凑个趣,其实你不必送礼物给本宫,你昨儿打猎得了彩头,我也该贺一贺你的。”
“那不算什么,我想要的已经得了。贞妃姐姐晚上过来,有好戏看。”
贞妃不明所以,只点头称好。
静贵人一个字也没提狗儿被毒死之事。
这件事是件没对证的悬案。
贞妃才掌了权,不会轻易得罪任何一个后妃。
想让贞妃做主,恐怕是白期待。
皇上又摆明态度不管妃嫔之间的矛盾。
静贵人咽不下这口气,打算自己想法报复。
夜里,汀兰殿点起烛火,不愧是从前的清思殿,造得别具匠心,烛光一点,整个大殿的窗子透出的光影映在院内如梦似幻。
院中映出竹叶与亭台的影子,此殿临水,时不时听到浅浅的波涛之音,情趣十足。
贞妃驻足于殿前欣赏许久,才迈步入内。
娴贵人未到,莫兰请贞妃上座。
殿内奇香无比,贞妃闻了闻问,“什么好吃的?”
“莫兰亲手烹饪,诚意十足。”静贵人答。
贞妃没再追问,只道,“那本宫先在殿内逛逛,早就听说此殿新奇,出自大师之手,比旁的殿宇多出许多巧思雅韵,不知多在何处?”
静贵人道,“皇上说过,这殿把山水意趣融入殿堂之中,莫兰不懂,娘娘随意。”
贞妃处处看得细致,其实她也不懂。
家中境遇在她小时候颇为艰难,不比莫兰好多少。
莫兰好歹有个侯府小姐的壳。
她的父亲可是真寒门。
细细逛来,只觉人在殿中心境空灵,比别处又静谧许多。
传闻说从前为着这殿,先皇与先太后产生嫌隙。
当时的皇后仗着母家势大,硬是住进了这大师建造的清思殿。
有了这个传闻,逛起来更觉有趣。
她的陪嫁丫头慧儿亦步亦趋跟随着,低声道,“这么好的殿,理应咱们娘娘住啊,怎么倒给了小小贵人?”
贞妃无谓一笑,“这殿并不吉利,是先皇夫妻感情不睦的证明,太后曾在这里孤零零被幽禁许久。”
“想必,这砖石有几块,她都知晓在心,有什么好不好的?”
“建筑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好才是真的好。”
两人正看着,听殿外传报说皇上到。
她赶紧转到前殿,迎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