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见那个李长信不出声反驳他。
他便继续言了几句。
“你身为军伍，眼界狭隘！你的思想跟那些底层百姓毫无差别！这就是你只能做守城小将，而我却能掌控百万大军的原因！”
“军人，没有善恶！更没有对错！我为国之安定而战！为天下苍生之太平而战！为了实现最终的大义！自然要有人去牺牲！”
“这世界如今的美好，不都是建立在累累枯骨之上嘛！没有绝对的武力镇压！没有绝对的秩序约束！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你所期盼的那种人人自足，互不侵扰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高低贵贱之区分！就会有欲望！有野心！”
“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而我等军伍要做的，便是将那些企图祸乱天下的野心家彻底镇杀！”
“屠城，只是一种震慑天下的手段！维护正义需要牺牲，想要和平更需要牺牲！那些百姓不理解，难道连你这军人都不理解嘛！！”
卡洛斯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吼出来的。
也得亏这艘木船周围被他设置了空间隔离。
否则他们在船里吼的如此大声。
那些在岸边的人会怎么看他们？
要知道他们所乘的这艘木船可是漂浮在满是荷花灯的河面啊！
别说岸边围着不少人，在距离他们不远处都还有几艘小船在停泊呢！
若非他用暗能量隔绝木船周围的空间。
他们这会儿吵嚷成这样，肯定会被那些人听出异常的。
听到他的话，凯莎的眼眸中更是透露出几分赞赏。
因为他说的太对了！
这世界从来没有公平，更没有绝对的善恶！
为了守护更多的人，为了维护世界的安定。
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就像他，不也为此牺牲了他的名声吗？
所有恶名由他一人背负！
甚至被他所深爱的国家记录成一个残暴嗜杀的魔头！
可他的初心，不还是为了保护更多无辜的百姓吗？
过在当代，功于千秋！
这世界不理解他没关系。
她理解他！
也支持他曾经的做法！
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
能以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和平。
那牺牲难道就不值吗？
起码在“更高者”的眼中，那牺牲是很值的！
现在，她为她之前怀疑过他而感到愧疚。
他明明是个爱国爱到愚忠程度的人。
他甚至能为了他的国家甘愿赴死。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是内心黑暗的恶魔？
她真为她自己感到羞愧！
她怎么能将一些“凡人”的不好想法强加在他身上呢？
那些“凡人”真的懂这个世界吗？
不，他们当然不懂！
他在还是“人”的时候就拥有了“神性”思维。
其之优秀显而易见！
可她居然因为一个凡人小孩儿的话就对他产生了怀疑。
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她发誓，她以后再也不会对他胡乱猜疑或者不信任他了。
他…真的很优秀。
而李长信这会儿还在沉默着。
但他心中固有的三观已经与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维护正义与和平需要有人牺牲。
这是肯定的。
所以他现在有些能理解那个人当初的残暴行为了。
不过他嘴上并不服软。
依旧“指责”了他一句。
“可人们都在说你错，当全天下都在指责你的时候，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就一定是对的？”
李长信这话很无赖，却也很现实。
如今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屠城是件错事。
任凭你怎么辩解，你还能比全世界百姓的决策更对吗？
听到那橙发小子的话，卡洛斯不禁错愕了数秒。
之后他回过神来，却是摇头端起了那半杯茶水。
那半杯热茶被他一口饮尽！
而后他将喝空的茶杯放回在桌上。
并惨淡一笑。
“说的对，全天下都不相信我，我究竟是对是错，又有谁在乎呢？”
卡洛斯脸上不再有愠怒之色。
取而代之的，只是一抹释然。
他伸过手拿起了托盘上的青玉茶壶。
为他自己的空茶杯斟了些许茶水。
那茶水此时已经算不上烫，只是还在冒着热气而已。
他端起那杯黄茶，将杯中茶水一口饮尽！
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一声长舒，仿佛呼出了他心中的烦闷。
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庞，已然满是沧桑。
就好像他在一瞬间老了许多。
或者说，是他的心老了许多……
看到他如此，凯莎有些心疼。
忍不住探过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似是想给他一丝安慰。
其实她这会儿很想说一声她在乎。
可她又感觉那样说有点儿尬。
毕竟这儿还有俩外人在。
所以她仅是将手搭在了他的右臂上。
想以这样的方式，给予他一丝温暖。
卡洛斯没明白这个天使女王突然拉住他的小臂是想干嘛。
便朝她扫过去一眼。
见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他更不懂了。
他将手中的空茶杯再次放回桌上。
还把搭在桌沿上的手臂撤了下来。
那明显就是在“暗示”某天使什么。
因他放下胳膊，凯莎只好将探过去的手拿回来。
她以为他是在“拒绝”她对他有任何“亲近”之举。
这让她心中升起一股失落。
不过她嘴上仍旧一声不吭。
就那样斜侧着身子，静静的望着这个男人的侧颜。
望着那张让她心疼的脸。
忽然间她觉得这世界好不公平。
为什么像他这样优秀的人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世界真不公平！
以他的功绩，本该万古流芳！
结果全天下都不理解他，或者说，是故意让他来承担那些罪名。
他不该被那样对待的……
正当凯莎看他看的入神时。
那个李长信却突兀的开口了。
“卡洛斯将军，倘若时光倒流，你还会不顾皇命，私杀二皇子吗？”
“会”
卡洛斯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因为他深知当时的处境已没有第二条路！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杀了那宋文通。
“为什么？”
见卡洛斯答应的这么痛快，李长信不解了。
“他弑父弑君不成，便拉上那些江湖草莽扯旗造反！如此重罪，不杀他，何以证律法！不杀他，何以定天下！”
卡洛斯义正言辞的回应着李长信的疑问。
从他那满脸认真的态度来看。
他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
听到这家伙这么“耿直”，李长信有些犯不上话了。
便顿了一会儿。
而这时，卡洛斯继续讲道。
“如果人生真能重来，我仍会坚持当初的选择！我不仅要杀那宋文通，凤翔城我也照样屠尽！为了震慑天下宵小，我必须那样做！”
卡洛斯这会儿说的是真心话。
尽管他也曾有过后悔。
可他当时屠城是为了警告天下间有反心的那些逆贼！
就算他会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为了虚空大陆，为了艾卡西亚，他当时也别无选择！
“如果那二皇子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呢？你也杀吗？”
显然，就连李长信这个后辈中的后辈都知道两万年前国王宣布退位的事。
是啊，国王将艾卡西亚的王位传给了他所认为最最对不起的私生子。
也就是被流放界外的卡洛斯！
这件事哪怕过去了很久很久。
也依然流传于军伍当中。
而那国师玛尔扎哈只是代理国王！
他深知，当年卡洛斯杀害的那个二皇子，就是其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所以李长信故意提了这么一句。
尽管他用上了“如果”二字，可一旁的公孙晓柔和凯莎还是被惊了一下。
尤其是凯莎！
她完全没料到那个橙发小孩儿会说出这种话来。
搞得她都没心思“心疼”某人了。
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姓李的小孩儿身上。
听到那李长信的话，卡洛斯毫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
“呵，法不容情！我携旨出征，代表的是皇令！同时也代表天下民心！国王可以有情，可以为了他儿子徇私情违律法”
“但我不会！我奉旨讨贼！顺应天命！一个搅起叛乱，企图颠覆大陆的叛党，我凭什么不杀他！我又凭什么放过他？”
“哼，别说是区区一个宋文通，就算是我师父有一天意图造反，我也照样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因为我代表的，是钢铁一般的律法！”
卡洛斯慷慨激昂了几声。
不得不说，他这副刚正不阿的口吻还是挺“出类拔萃”的。
凯莎也再一次瞟向了他的方向。
从她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她对卡洛斯是真的发自内心的赞赏！
“……”
被卡洛斯那一通话怼的，李长信再一次沉默了。
对于如此“刚正不阿”的一个人，他也实在没法儿评价。
可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别的事。
急忙又追问了一句。
“那如果是令妹犯了大错呢？你也能下得去手惩戒吗？”
果不其然，卡莎的事迹也记在艾卡西亚史册上了。
李长信知道卡洛斯一直以为他的亲人只有他妹妹卡莎。
因此他现在故意提一下卡洛斯唯一的“软肋”。
因为他觉得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儿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
这老小子肯定还不知道国王在两万年前下旨传位给他的事。
他还不清楚他的真正身份！
他当然不会觉得杀二皇子会有什么不忍。
而现在他把他妹妹搬出来，他就不信这货连一丝犹豫都没！
“哼，只要我在一天，她就绝不会犯错！若她真的背着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我照样把她送上行刑台处刑！”
对于那李长信的话，卡洛斯冷哼了一声。
干脆利落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当然，他说的只有最开始那半句是真心的。
因为只要他在，就绝不会让他妹妹犯那种程度的错！
至于送行刑台什么的，还是等犯了错再说吧。
反正他妹妹早就没了。
也不可能在艾卡西亚犯下大错了。
不过他这番致辞倒是把凯莎给听的有些“热血沸腾”。
因为她也同样是个能对亲妹妹下狠手的“好”姐姐啊！
虽说她一开始跟凉冰敌对最大的原因还是因其当初狠狠的伤了她的心。
可后来她追杀那家伙就纯粹是为了正义啊。
凉冰改名莫甘娜，当上恶魔女王。
主张极度自由的堕落理念。
害了多少低等文明的普通生命？
又害了多少天使军团的功臣？
所以她现在是为了正义去追杀她那个该死的妹妹！
就像他一样！
能够为了最纯粹的正义，做到大义灭亲的程度！
他与她，确实很像啊。
在不经意间，凯莎对他的认可又多了一分。
但同时她又觉得她不是个好姐姐。
因为她没能管教好她那个妹妹犯错。
她…还是不如他的……
听到卡洛斯说的这么痛快，连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纵使是李长信也不禁感到些错愕。
他不知道这个“人屠”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但他现在能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卡洛斯值得被他再次敬重！
不过他心里对这个“祖宗”级别的人物还是有些唏嘘的。
毕竟他最后沦为一些人“讥讽”的对象了。
想到此，李长信又道。
“卡洛斯将军刚正不阿，令人敬佩！但你的一生都是在走兰老将军为你铺垫好的道路！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