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公公，既然秦昭容想看，你就站到中间来，叫秦昭容看个仔细。”
柳浅浅慢悠悠的坐正了身体，声音提了两分，便是打断了秦昭容的话。
一语惊四座。
她的神情坦然，丝毫不像是说笑。
成公公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清秀的脸庞上也是多了些往日没有的踌躇，两只脚站在地上，就如千根针刺似的。
秦昭容立刻就站起了身，脸上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娘娘，臣妾只是觉得成公公有些眼生，所以……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听见秦昭容的辩解，柳浅浅也是微微一笑，“无妨，既然见得少了，就多看两眼，成公公如今来昭和宫的次数，比起你们，都是要多的。”
她毫不避讳的话语，加之坦然的姿态。
落在许婉仪眼里，又是一番思量。
柳浅浅目光一扫，话语有些微凉，“成公公还愣着做什么？既然秦昭容觉得你眼生，更该让她看仔细了。”
成公公没来由的，觉得柳浅浅话中有话，只是他显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
当即应了是，便是走到厅堂中间。
如此场景，属实怪异。
柳浅浅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成公公，自他出现在昭和宫以来，这还是头一回，柳浅浅发现他竟然也有无措的时候。
秦昭容也是面露尴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柳浅浅见秦昭容低着头，也没这么轻易绕过，“秦昭容，可看仔细了，别天一黑，雨一大，换个地方，就认不出成公公了。”
秦昭容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很快又落了下去，“臣妾平日里见的人不多，却总是分不清，许是……没什么辨认人的天赋，都要身边的婢子提醒，臣妾方才能记上一二。”
这话说的很是谨慎。
柳浅浅眉梢微微一扬，颇有些说笑的意味，“怎么会呢？成公公如此模样，放在内务府都是出挑的。”
许婉仪一直不动的神色，到了这会儿，终于是有些破功了，“娘娘这话……”
她也才入宫不久，虽说为自己多方算计，可是明面上皇上也才宠幸过她一回而已，脸皮子总是薄一些的。
柳浅浅的嘴角仍然弯着，可是耳鬓垂落的碎发下，也是隐隐有些微红。
这话说的的确孟浪，可是谁叫她已经没了耐心，只想快些把他们的底牌揭开来。
只好如此，下点猛药了。
一个转眸，便是叫人瞧见了她脸上的绯红，柳浅浅有些羞赧于自己说的话，可是这样的绯红落在秦昭容和许婉仪的眼中，两人各自都是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脸上却没有多大的变化。
柳浅浅又是朝中间的成公公看了一眼，嘴角亦是勾了一下。
可真是好耐心啊。
“既然想要给娘娘的东西也已经给了，妾就不多叨扰娘娘了。”
许婉仪看了秦昭容一眼，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动，还跟了一句，“瞧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的样子。”
秦昭容原本低垂的眼眸，在听见许婉仪的话时，手往膝盖上一摁，用力之猛，衣衫都是微微拉扯了一下，“娘娘，臣妾……臣妾想见见大皇子。”
一串雨滴落在窗沿上面，溅起不少水花，噼啪作响。
柳浅浅仍是微微笑着，只是眼眸落到了秦昭容身上。
没有人应声，屋内的声音便是冷了下来，独独留有雨声落个不停。
如此氛围，秦昭容的神情一下就变得有些紧张。
柳浅浅忽而轻轻一笑，“说起来，论辈分的话，秦昭容也算是大皇子的姨母了。”
秦昭容紧绷的神经像是终于寻到了落点，她稍稍舒了一口气，柳浅浅说的话，她也不好否认，只好略带谦虚的笑了一下，“也是远亲，倒不是真的姨母。”
柳浅浅又是瞧了她一眼，慢悠悠的拨了一下食指的关节，捏着轻轻揉了起来。
“不过……”
她的话语稍稍一顿，尾音绵长，“今日秦昭容来的不巧，大皇子方才下学时，回来的路上淋了雨，这会儿该是在洗漱更衣了。”
秦昭容紧张的神色倒不是假的，让柳浅浅看见了，也是微微有些诧异的。
“臣妾是来的不巧了，”秦昭容想了想，也没有死缠烂打，“既然如此，若是娘娘不烦臣妾叨扰，可否……改日再来见见大皇子。”
柳浅浅莞尔一笑，“瞧秦昭容这话说的，大皇子又不是被本宫软禁在昭和宫，哪里就见不得了？你若是想见，便叫人通传一声就好。”
秦昭容好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一喜，站起了身，“臣妾谢过娘娘。”
两人也没有再多叨唠，只是全完礼数要离开时，又是双双瞧了成公公一眼。
等到两人离开，柳浅浅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成公公在中间立了许久，见此情形，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今日娘娘想必已经劳累了，大皇子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不如等娘娘休息好了，奴才再来与娘娘说，如此……娘娘觉得可好？”
柳浅浅听见成公公的话，也是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成公公眼见着柳浅浅对他的态度没有因为秦昭容和许婉仪而发生改变，低垂的眼眸中也是闪过一抹笑意，他恭恭敬敬的低了头，便是落首磕头，才退后离开。
等到成公公离开之后，柳浅浅仍是在座椅上坐了许久，一直到流萤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她的眼神才重新有了焦距。
流萤手里拿着的正是方才许婉仪送来的方子，“娘娘，已经查过了，确实是些家乡的土方子，也是这些日子许婉仪遣人去收纳整理出来的。”
柳浅浅从流萤手中接过了方子，眉头也是不自觉的蹙了起来。
“流萤，我觉得有些怪异。”
流萤微微一愣，“主子，怎么了？”
柳浅浅的目光落在刚才秦昭容和许婉仪坐的地方，看了许久，“秦昭容从前和秦氏关系平平，也只是依附的关系，可如今，她却像是真心实意在关心大皇子。”
流萤小声附和，“许是……血脉亲情？”
柳浅浅想了想，也没有否认，“姑且当作她是吧，吩咐下去，若是她过两天来求见大皇子，就问问宇文尧，他要是想见就见，不想见，就寻个理由拦了就是。”
“哎，”流萤点了点头，膝盖也是一弯，应了声，“是，奴婢记下了。”
柳浅浅的视线稍稍往旁边的挪了一下。
“还是很怪……”
她喃喃着，流萤知道柳浅浅的思绪总是比她们要快一些的，便安静的立在旁边，没有插嘴。
柳浅浅抬起手，点在自己额角，轻轻的揉了起来。
“……先是将本宫有孕的消息传了出去，又屡屡挑拨本宫与大皇子的关系……”
“如今，又处心积虑把本宫与成公公扯到一起，又非要在这个档口来求见本宫。”
流萤听着她的话，都是在重复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柳浅浅的眉头亦是蹙的很紧。
“我实在有些想不通，她做这些事，所图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