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泽撑着膝盖，如瀑的雪丝倾盖而落，长发一半铺在床上，一半散落在脸颊，骨节分明的双手无力地插进雪白的发丝里。二人相互无言。
洛安看他这副样子，心里很是不舒服，他不想让洛泽为此烦扰，于是就像妥协般，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哥哥，我会注意的……”
“不。”洛泽抬起头，怅然一笑：“我不是劝你对他怎样，我只是想和你说一下，小清是小孩性子，有时候有点幼稚，我不求你多么谅解他，只希望你们日后不要结仇，你知道的，我一直拿你们当做家人…”
洛安怔了怔，眼神游离：“……哥哥不是…神吗？他们说神都是无情的，而且你也说过…”
“我不是神，你是想说齐齐的事情吧。”，洛泽沉了沉眸子，身子往后一仰，无奈轻叹：
“你应该知道这里只是一方小世界吧，而他，其实也是支撑这世界存在的‘主角团’之一。
说来惭愧，甚至到现在我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爱我，因为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有自主意识，还是说，只是谁给我准备的‘礼物’，一份‘爱情’，而已。
毕竟像我这样糟糕的人，我真的不敢奢望谁会爱我。”
洛安愣了，来不及思考洛泽话中其他意思，只觉心底一颤，他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他忽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洛泽说的‘自主意识’，或许自己也是谁给洛泽准备的一份…‘友情’？
洛安喉间干涩，迟疑问道：“那我……”
洛泽敛眉，语气不变：“你不是‘主角’，书中并没有对你过多描述，所以我会放心一些。”
洛安莫名松了口气，但思索片刻，又疑惑道：“哥哥为什么不信齐老板有自主意识，小世界里的人人物就是‘死’的吗？”
洛泽闷闷地，但又异常肯定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不敢去想去问去查证，我怕……”
洛泽痛苦地闭着眼，伤痕累累的手指狠狠捏向手心，丝丝缕缕的血腥气弥漫开来，洛泽猛地惊醒，但又宛若醉酒般浑浑噩噩：
“我真的爱他，数千年了，我从未这么爱过一个人，我有时候就会想，如果我是这里的人就好了，我就可以好好地爱他，和他相守一生。可是我好害怕……
我失去过太多东西了，每次每次，都是刚刚意识到的时候，就失去了，后悔都来不及。
我怕这次也一样，我甚至有点不敢见他，如果只是一场梦就好了，我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忘了他，可是……
梦也不行，我的心告诉我，我很爱他，很爱他。”
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千年，洛安只觉得心底没由来地酸涩，他看着洛泽，无意识地喊着：“哥哥……”
洛泽深吸一口气，下一刻，竟抬头笑道：“可你们不一样小安，只要你完全领会到玉碎里的能量，你一定可以跟我一起出去。
你和小清还有未来，你们还有很长很长的相处的时间。你和我不一样，但你也要珍惜…”
洛安脑子有些卡壳，似乎不大明白为什么洛泽变脸这么快，他讷讷道：“可是…我真的不会和人相处，我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洛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和小清都会教你的，你只管做，一切都有我，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洛安微微张大了嘴，他眼眶微红，长长的睫毛微微一垂，遮住了大半情绪，只能听到他闷闷“嗯。”了一声。
洛泽给他倒了杯茶，两人喝了一会茶，待到洛泽完全整理好心情，这才站起来：“我去找小清。”
洛安目送洛泽出门，又悄摸附了缕神识在洛泽身上。
洛泽出了门，左右看了一圈，都没见着任何人影，不由喊了声：“小清？”
洛泽话音一落，晏清就双手环抱出现在了门口，他脸色很难看，语气更不好：“呦！舍得出来了？”
洛泽跟着他一起往墙边一靠，语气轻散：“你干嘛总和小安置气，你明知道小安刚刚出世，什么都不懂。”
晏清冷哼一声：“谁跟他置气，老子是谁他是谁，也不看他配不配！”
洛泽：“啧，好好说话不行吗？”
晏清气急，他猛地站直身子，质问般怒道：
“我就是生气，你不知道他多气人！他根本就不把我放眼里！你听听他方才怎么说话的！什么井水不犯河水，老子稀罕他啊？艹！”
洛泽尴尬一笑，又只能劝道：“小安在地下数百年，还是被迫成精修行的，本就对人性避而远之，你就头脑一热放狠话，他哪里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跟他好好沟通不行吗？”
晏清木着脸：“老子堂堂万物之主，乃是天生的龙主，他一个小小精怪，就算是修为不错又怎样！凭什么我…”
晏清话没说完，门口忽然传出一道冷质的稚声来：“晏清，我们谈谈。”
不同于洛泽那带些狡黠不正经的嗓音，这是种清冷，又绵长悠远的嗓音，比之深夜鬼怪喊人的声音还要轻些。
是洛安。
晏清一囧，竟是有些紧张道：“谁…谁稀罕。”
洛泽抬手盖住眼睛，真觉得没眼看呐没眼看。
晏清抿着唇看了眼洛泽，耳尖微红，但依旧一脸凶相。他轻咳一声，推门进去。
洛泽在门口站了片刻，觉得自己脑门上的灯泡实在是亮的出奇，也不想在冷风里等着，于是转身去了张启灵的屋子。
晏清进门时，洛安正端着杯茶在门口等他。晏清傲娇地把头一扭一抬，施舍般道：“谈什么？”
洛安眨了眨眼睛，认真又诚恳道：“我没有不把你放眼里，我之前以为你看不上我。”
晏清：“？”
“谁…谁看不上你，老子想跟你交个朋友，是你看不上老子！”
是这样吗，洛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又轻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再给我个机会吗？我们交个朋友？”
说着，洛安将手中的茶递给晏清，晏清傲娇地瞅了眼茶，直接越过他坐到凳子上，洛安坐到他旁边，又递了递茶。
晏清心里舒坦极了，眉眼间喜色更难以掩饰，但他依旧端得一个不爽八个不忿的。
洛安皱了皱眉，觉得这误会真是太大了，但自己道歉晏清又不接受，实在苦恼。
他想了片刻，心想不如也找找自己的小金库，看有什么东西能赔礼的，而当他正要收回茶杯找宝物时，晏清一个眼疾手快从他手里夺走了茶杯：“…那本龙就勉为其难，给你个机会吧。”
说着，晏清还嘟嘟囔囔道：“道歉你也不耐心，就不能说点好话哄哄人？”
好话？
洛安想了想洛泽教自己的那些‘好话’，深觉这些生意上的胡扯实在不算诚心，于是试探性地软声道：“清哥哥，拜托你原谅我吧？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好吗？”
晏清被这声撒娇般的道歉激的一个哆嗦，他惊恐地看向洛安，声线不稳：“你…你都跟谁学的，洛泽这个狗！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洛安尴尬地轻咳几声，脸颊泛红，“你…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晏清瞪着眼睛呆在原地，嘴巴一张一合，半晌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见洛安脸颊越来越红，赶紧转过头去，红着耳尖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诶呀！洛泽误我啊！我的意思是说，我原谅你了，内个，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嗯。”
得了肯定的回答，晏清直在那傻笑，洛安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这次没有加热，沁心的凉意入口，可算驱散了心头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