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下意识扫了他一眼，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血丝，狰狞的像大力撞着笼子的凶兽。
001其实没什么感觉的。
或者说，她不应该有什么感觉。
贺箐生不生气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才见过他几次，只不过是一个心机深沉的陌生人，他的一切情绪，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她感觉自己像被分成了两半，意识和身体已经彻底分开。她已经完全不能操控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反应，像被人遥控一样。
“你有什么能让我瞧得起？”
“贺箐，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吗？你的礼貌，你的善解人意，包括你胸口上那道疤。”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动，可或许是夜深露重，莫名多了几分寒意。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什么这么多年。
什么瞧不瞧得起。
她什么时候这么了解贺箐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的头痛愈演愈烈，脚步支撑不住似的，朝后趔趄一步，但却不甘示弱般的扶住了一旁的墙，硬是把自己撑了起来。
贺箐的表情先是一片空白，随即扭曲的笑了笑。
“所以，咱们这算撕破脸了吧？”
001沉默不言。
“好，好好。”
“也是，从竞标开始以来，你表面上说着会帮我，实际上没少帮着温庭燕泄露我的信息，我就该知道了。”
001的眉头皱了皱。
竞标的事情是公司机密，每次开会，也都是在私下开的，贺箐又怎么知道自己的行踪的。
不对……
即便心里有些慌乱，头更是疼的要命，但不同于身体的兵荒马乱，001表情未变，只有额角的冷汗能显现些端倪。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在这次竞标里，我做了些什么。”
她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有些念头一闪而过，但这次却被001抓住了：“若论商业手段，我笃定你比不过温庭燕，所以我并不认为从实力出发，你能在这次竞标里赢他。但如果论阴谋诡计，你是高手。”
贺箐喝了点酒，懒懒的靠着墙：“我该感谢你夸我？”
001没搭理他，继续道：
“你曾说过，你有一张叫setina的底牌，其实她不是底牌吧，只不过是你派到凌家的卧底，如果不是那个叫setina的卧底为你传递消息，你不可能会赢的，更不可能会知道我做了些什么。”
贺箐这次倒没有否认：“是又怎样？”
反正他已经赢了。
“不怎么样。”
001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淡然开口：“你的成功与失败从来都与我无关，你以为你赢了，你的一切就会改变吗？别做梦了，贺家现在是你哥的，将来也不会变，赢了这一局又如何？就算你把整个凌家都赢了，凭你那点本事，能不能守住都不好说呢。”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贺箐，只留下他在身后咬牙：“凌漪，你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001似笑非笑，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着她的嘲讽。
不怕。
她从来都不怕。
哪怕刀山火海，山崩海啸，她也不会怕。
“002，出来吧，跟我讲讲你都看到了什么。”
002悄悄从草丛里露出个小脑袋。
“这里没人了？”
“没人。”
002松了口气：“那就好，刚才那个男的要吓死我了。”
她进入正题：“001，你确定你真的要听？”
001疲惫的闭上眼，撑着胳膊，轻揉自己的太阳穴：“确定，祖宗，你快点说吧。”
002还是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第一个消息，温庭燕……就是主神。”
001的动作怔了怔，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自己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其实心里还是怪怪的。
002看了看001的脸色才敢继续开口：“还有个消息……后来我想搜搜关于你的资料，但输入001这三个数字时却看不到你，后来我试着搜凌漪这个名字时，在她的资料卡里却看到了你的名字。”
“光脑这么速度，我刚附在她身上就立马显示出来了？”
001以为是因为自己因为寻找主神附身到凌漪身上，凌漪的资料才会出现她的名字。
“不是！”002急急否认。
“不是因为这个。”
001有点疑惑，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那是因为什么？”
002一咬牙一跺脚，终于把憋了好久的消息说了出来：“因为你就是凌漪！”
她一字一句的重复资料卡上的信息：“凌漪，凌氏集团大小姐，从小性格乖蛮任性，成年后父母去世，与温庭燕结婚，公司由温庭燕代为管理。结婚四年后，丧偶，公司教给凌漪打理，但不久后，公司被贺家吞并，凌漪自杀，享年29岁。”
“其执念太强，死后灵魂在幼时老宅前游荡，昼夜不休，后被管理者（即主神）带回系统空间，清除生前记忆，成为系统空间的一名系统，代号001。”
她一口气说完，悄悄睁开眼睛，却看到001彻底僵在原地，眼神不可置信，却又陷入空白。
就算是最复杂的一段数据，也没有像002这段话一样难处理过，001反反复复把这些话一字一句拿出来思索了很久，才终于明白002究竟在说什么。
“所以……”语言系统像是退化了一样，短短两个字，她说的十分艰难。
“我是凌漪？”
说完这句荒唐的话，她觉得好笑，想扯着嘴唇笑一笑，却因为肌肉僵硬，发出的声音更像哽咽的哭声。
太扯了。
这简直太好笑了。
她靠着001这个身份，自认为自己是系统，坚定不移的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过怀疑。
可有一天，却突然有人告诉她，其实她不是什么001，不是什么数据，而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人。
原来她也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生命。
过往的认知早就一点一点筑成了堡垒，可在这一刻，曾经坚不可摧的墙壁却突然间崩塌，只留下一道可笑的残骸。
不知道什么时候，002的身边幻化出一个小光球，体型在它的一半。
见001这样，它心里也跟着低落起来。
“这是你的记忆……你，你还需要吗？”
001靠着墙，因为无力，身体像折柳一样弯下。她抬了抬胳膊，冲小光球招招手，一瞬间，光球飞到了她身边，和她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