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琦治好了周衍的失眠症。连续两天，他不仅睡得香，而且还不再做梦，但即使这样第二天也绝对不会是他先醒来。
生物钟是可怕的，没有的人羡慕不来，有的人暗自叫苦。陆琦还是很早就醒来，但赖床是每个人都有的惰性，不想起干脆就继续躺着，不过总得找个事干干，于是就盯着还在熟睡的周衍看。
他其实觉浅，实际上干这份工作也是睡不沉的。能量守恒定律也可以用在语言表达上，心思纯粹直言不讳的人往往生活的很简单，但像周衍这种十句话中要掂量出七八句埋在心里，剩下两三句还要几经过滤才能说出口的人，睡不好觉也算是常有的事。
被偷窥的周衍有了些感应，他眼角动了动不过还是没睁开。翻了个身由侧躺转为平躺，伸手就把陆琦往自己身边捞。
“醒了就起床吧，这样你也睡不着。”
意识半醒，周衍的呼气声落在陆琦的发间，一吸一呼间让发丝拂动。他装睡没回话，摆明了是不愿起，陆琦也就陪着多耗了一会。
昨晚手机落在了客厅的桌上，听不见闹钟的声响，但也大概到了时间，二人一起起床。
清晨的光亮照得房内一片狼藉，陆琦看了眼穿好西服在打领带的周衍，不免觉得有些羞涩和尴尬。
“今晚回来我再收拾吧。”
“不用，有家政。”
然后，二人一起洗漱，一起换鞋，一起出门。
“还去那家早餐铺吗？”
周衍看了看手表，上班时间还来得及，点了头跟着去了。
昨晚胃口大开，今早就不算太饿，周衍只喝了一点粥，而陆琦也只是多吃了一个包子。
“你感觉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陆琦嘴里嚼着包子，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周衍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思绪稍微往昨晚的事上扯一些就明白了。
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只是不想回答，留足面子的周衍也就没有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心想日子还长，也才刚落入贼手，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们这算什么？算是在谈恋爱吗？”吃的差不多时陆琦问。
“你觉得呢？”
双方都在打哑谜，好没意思。
“我觉得不是。”
周衍抿着嘴上挑了下眉毛，不知道到底赞不赞同陆琦的话。
一如既往掏钱付账账，回去提车，系了安全带，然后去集团，这样规律的日子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久到已经相熟，也成为了习惯。
“你今天怎么特意打了领带？”
前两天连衬衫上的第一颗纽扣都不系，陆琦以为周衍的穿着甚为随意，没想到今天却又这么正式。
“要去机场接人。”
“许宗寅回来了吗？”
“嗯，”周衍想了想，还是张口提醒她，“不要随便直呼别人的名字。”
“那我叫你的名字可以吗，周衍？”
“可以。”
到了集团，车没熄火，周衍坐着不动。
“下次你如果有事情要办，我可以打车过来，不用专程送。”
“没事，顺路。”
“好吧，那我进去了。”
下车后，陆琦隔着车窗俯着腰冲周衍摆手。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昨晚的情景，于是无声淡笑，点头回应。
许宗寅九点下飞机，但他不直接回集团，而是要先去找刘家善。自己的手下既然敲打了生意场上的好伙伴，他作为老板自然要去“善后”。
可周衍昨晚接到的电话里，许宗寅没说是和陈正禹同一架航班，直到周衍看到二人一起下飞机出来时才知道。
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是政商两界的顶级人物。都说一等人才在政界，二等在商界，不同圈层的游戏规则自然不同，但偶尔也需要共同联手去谋求各自利益的最大化。
“许总，陈副市长。”周衍打了招呼，跟在二人身后。
“省里的大会，上面重点提了江州，许总，你作为房地产的龙头代表，可别忘了在会上立的诺啊。”
“当然陈市长，我非常愿意为江州经济发展出一份力，这也是我们江大集团的荣幸不是。”
陈正禹一笑，在公众视野下和许宗寅握了手，随后坐上市里的专车后离去。
“这个大腿不想抱，但又不得不抱。”许宗寅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背着手和周衍语重心长地说。
“我觉得您这次被叫去开会，就是中了陈正禹的套。”
“不错，”许宗寅把墨镜带上，周衍给他开了车门，二人上了车之后继续说，“宝龙那块地压根没什么赚头，他说是市里的指标，非要让我去搞开发，还要三七分，胃口真大。”
“那既然捞不到什么钱，刘家善怎么也争着要？”
“他是急着给他的头献殷勤表忠心，黑白两道都让刘家善给玩明白了。”
周衍点了点头，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许宗寅。
“这是昨天下午签的宝龙合同。”
“你拿着吧，我懒得看，这座楼盘要是盖起来，还不知道要往里面赔多少钱。”
以前江大集团的房地产开发多数是通过陈正禹的手去搞行政竞标，这样能两头赚钱。但这次陈正禹却逆了许宗寅的意，让江大倒赔着钱去给他创政绩、炒经济，说实话，许宗寅是非常不愿意的。
但没办法，与狼共舞，狼手里也攥着他太多的把柄。自古商不与官斗，就算许宗寅在经济领域肆意横行，到了官场还是要老老实实向领导低头。
车开到了刘家善的公司。
“您先在车里稍等，我去前台叫一下。”
“别了，一起进去吧。”
到底还是许宗寅有面，就算昨天刘家善的话说得那么难听，但见了本人他却不敢继续耍着威风，只能把人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请。
“老刘，今天我过来就是专程向你解释昨天的事的，周衍去宝龙是我的意思，在这个事上我们多有得罪了。”
顺着许宗寅的话，刘家善看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周衍。
“老许，我就不明白，按理说宝龙那块地入不了你的眼，怎么那么急着就拿下了？”
“干咱们这行的，不能老考虑眼前利益，要把目光放长远些，对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落井下石过河拆桥的例子也多了，要是辛辛苦苦替人家卖力干活但转脚一句话被卖了，那多不值当。”
暗语足够明显，刘家善就差点出陈正禹的名了。没点本事谁敢在江州混，政场讲制约讲平衡，商场讲共赢讲争锋，所以许宗寅一贯的野心是要在江州独大，可陈正禹不答应，他要的是制衡。
许宗寅没听出刘家善潜台词里的提醒，但周衍听懂了。
他话里的意思是说不要黑吃黑，否则就会变成掌局人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