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瓷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另一只手迟疑着摸向锁骨。
只摸得一小片的湿润。
将手伸到眼前，手指上的水痕在花园灯光的映照下格外明显。
闻燃真的在哭，一个拍戏摔断了胳膊都不吭一下的人，此刻因为她几句话哭了。
宋瓷心脏像是被震了下，究竟松了口。
“好了，别在门口杵着了，进屋，家里有退烧药。”
听见她的话，闻燃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她。
向来幽深的桃花眼此刻亮晶晶，有些冒傻气。
这副表情倒是第一次见。
这家伙从小耍酷，能歪嘴邪笑就绝不仰头大笑，插上两根鸡毛就能飞上天的人，居然也有呆呆傻傻的时候。
宋瓷心情好了一些，带着人进屋。
闻燃乖巧跟她在身后，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她，宋瓷到哪他就到哪，宋瓷弯腰换鞋，他也弯腰换鞋。
“没有我的鞋。”
见宋瓷已经换好鞋了，闻燃左顾右盼没找到自己的鞋，着急道，“我的鞋不见了。”
宋瓷：“……”
“怎么没有？”
她跟着弯腰找了找，确实没找到。
家政阿姨清理了？
不对啊，她是想叫家政阿姨把闻燃的东西收拾出来，然后寄到公馆去没错，可是她今天醒的时候家政阿姨已经走了啊。
玄关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宋瓷环顾一周没看到闻燃的鞋，正打算给他拿双新的，又突然想起来了。
昨天她回家时看见闻燃的鞋子生气，给踢到鞋柜底下去了……
宋瓷看了眼闻燃，“你的鞋在鞋柜底下，想穿自己掏出来。”
闻燃不疑有他，蹲在地上，用鞋拔子把鞋划拉出来。
居然还会使工具，怎么不傻得彻底点儿，趴在地上捡不行吗？
宋瓷撇撇嘴，顿感兴致缺缺。
带着闻燃进了一楼客房，又从抽屉里翻出体温计给他，“含着量体温，我去给你拿药。”
闻燃乖得不可思议，句句话照做，宋瓷顺势拍拍他的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等她拿着药回来时，他已经将体温计拿下来了。
“多高？”宋瓷随口问道。
只要她出现在视野里，闻燃的视线就一直跟随着她。
而宋瓷没听见闻燃的回答，扭头看向他，“嗯？”
闻燃回神，一板一眼地答着：“191.6。”
宋瓷：“……”
“烧死你算了！”宋瓷拿过体温计，重新给闻燃量了体温。
“40.2！”宋瓷看着体温计，秀眉紧皱，这么高的温度，难怪脑子烧傻了。
“不行，起来去医院！”宋瓷拉着闻燃起来，闻燃却一动不动，他甚至往下躺了躺，把被子往身上盖。
“我不走，小珍珠，对不起……”
他看着她眼带乞求，任凭宋瓷怎么拉他，他都死活不肯挪窝。
“嘶！”
突然，拉扯间不知道碰到哪儿了，闻燃直接痛得闷哼一声。
“闻燃？”
宋瓷松手，掀开他的衣服，只见他腹部几块巨大的淤青，有些还渗着血丝，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想起他今天下午确实是和人打架来着，本来见他只有脸上两小块儿淤青，还以为他伤得不严重，没想到伤都在看不见的地方。
宋瓷粗略检查了一下伤口，下手的人很有心机，专挑这三处打，每一块儿都起码挨了十来拳。
而高烧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引起的。
宋瓷急忙找来跌打损伤的药给闻燃涂上，边涂边说道，“他打你你就躲呀，让他打成这样！”
她言语中自然流露的关心，让闻燃觉得开心极了。
他手掌摸向她的脸颊。
“啪！”
还没摸到就被打了回去。
悻悻收手，闻燃得意道，“我打他更狠，他全身上下都被我揍了一个遍！”
宋瓷想起下午林元嘉给他发的信息，一张脸血肉模糊肿成了猪头，对此不置可否。
直到上完药，感觉闻燃清醒了一些，她才问道，“为什么去找他？”
“拿包，我老婆的包不能在他手上。”
“那为什么打他？”
“他该打！”闻燃想也没想，眯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像是被人觊觎了最珍贵的宝物，顷刻间，闻燃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平静而暴戾。
“他喜欢我的小珍珠，他害我和小珍珠误会，怎么不该打？”
闻燃说话间静静凝视着宋瓷，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宋瓷也不甘示弱地回视，“那么你呢？”
“我们两人的事情不关乎什么林元嘉，也不关乎什么情书，只是我们两个而已。”
“归根结底，”宋瓷道，“归根结底是你不信任我，是你妄自菲薄，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就丢弃我，闻燃，你该不该打？”
甚至到了这一刻，还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是觉得她会为了林元嘉生他的气？
宋瓷感觉巨大的无力感从心头涌上来。
她声音很轻，闻燃却心头大恸。
心脏像是被她的话撞出一个大窟窿，飕飕的冒着冷风，闻燃支起身子，抓住宋瓷的手，“我该打，我最该打，对不起……”
“不想听你道歉了，你今天一直在道歉。”
“我……”
“算了，既然吃了药就好好休息。”
见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宋瓷觉得今天不可能说清，挪了挪身体，打算起身。
刚直起身，就被闻燃迅速抱住，他今晚格外喜欢抱着她，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这次也一样。
宋瓷觉得有些发痛，“闻燃……”
“我知道我罪无可恕。”
“我以为你们互相喜欢，我妄自菲薄，以为小珍珠不喜欢我，所以不敢和你表明心意。”
他猛然张口，宋瓷没再动作。
“我以为只要不说出口，只要你不知道，我就能像以前一样，做一个哥哥陪着你，可是我好贪心，见到你我就忍不住，见到你就想抱你亲你。”
闻燃声音慢吞吞的，似是在缓慢而深刻得解剖自己心脏。
“这几年我好怕见你，因为我总担心自己藏不住自己拙劣的心思，我常常很庆幸自己是个演员，很会演戏，很会骗别人，更会骗自己。”
“我是世界上最蠢的蠢货，居然没看出来小珍珠是喜欢我的，居然放任你离开我那么久，我怎么可以……”
闻燃脑子还有些混沌，说话逻辑不明，可他不肯停下来，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
他贴着宋瓷，慢慢垂眸，“当我得知自己伤害了小珍珠，简直比剜我的心还痛。”
“我愿意受惩罚，愿意做任何事，只要小珍珠不离开我，怎么都好。”
他视她为心头挚爱，掌上神明，以为世人皆如他般爱她入骨。
殊不知，自己一叶障目，看不清神明早已赐爱于他。
那些猜度都是他的自以为，事实上神女已经为他倾心，他是信徒也是被眷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