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一会儿发呆，一会儿看看阿丑，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阿丑将药倒进碗里。
“走吧，我推你过去，腿上还得擦药呢。”
“哦，好。”
沈怀玉靠在炕上，阿丑端了药进来，“你先喝药，我去拿擦的药去。”
“好。”
索性沈怀玉大多数时候都是话很少，阿丑倒没察觉什么不对劲儿。
裤腿挽起，阿丑将药在手心搓热，再擦在沈怀玉腿上揉搓。以前上药，沈怀玉是没什么感觉的。
今晚却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腿真的有了知觉，沈怀玉只觉得阿丑的手在腿上揉捏，整个人连带着腿都是酥酥麻麻的感觉。
“沈怀玉，要是有感觉你一定要说啊，我就知道该是什么力度了。”阿丑跪坐在炕边用力的擦药头也不抬道。
“嗯。”
擦着擦着，阿丑又有些难过，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沈怀玉，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啊？”她不明白，之前也没有想过，当丫鬟也不能打听主子的事儿。
既然有人来伺候沈怀玉，还从都城那么远的地方将她找来，那为什么不见他的家人呢？
沈怀玉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不知道父皇为何不信任他，不知道母后为何不在意他。
若不是皇家血脉绝不容许染指，他甚至在幕后抱养了老七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父皇母后亲生的。
可父皇那么心思缜密的人，若他不是亲生的，哪里还能活着长大，早就意外暴毙了。
“啊？”阿丑迷惑。
“真的，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沈怀玉落寞道。
阿丑的小手一顿，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就不该多嘴，这下惹沈怀玉伤心了。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不说两句，也不行，这是朋友应该做的。
“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这么好，等他们以后知道错了，会来找你的。”
沈怀玉一笑，“不会的。”
知错？怎么会？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便真的是他错了，他也要让他的错，变成对的。
母后，他在春闱秋猎中无论取得多么好的成绩，学业多好，都换不来几句夸赞，怎么会觉得自己有错呢。
这会儿没了他，父皇和母后都很舒心吧。
啊这可咋办，越安慰，他好像越来越难过了，阿丑头大。
“你，你别这么难过，就算他们都不管你了，我阿丑肯定不会丢下你的！”阿丑神色认真。
沈怀玉抬眸，就见阿丑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
跳动的烛火，照得她眼睛越发亮了。
“我说真的，阿丑不会骗人的，我们现在是朋友，就算我不给你当丫鬟了，我也不会丢下你的。”
沈怀玉看着阿丑不说话。
阿丑又道，“你既然还有家人，我希望有一天你们可以化解矛盾，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但如果他们真的再不管你了，那还有我呢。”
“我支个摊子，买牛肉饼和丸子汤，养我们两个不成问题！”
沈怀玉笑了，没想到他这辈子居然还吃上软饭了。
“那你以后成亲了？你夫君怎么办？”
“我跟夫君一起养你！”阿丑认真道。
沈怀玉被阿丑惊人的话逗得笑出了眼泪。见沈怀玉开心了，阿丑也笑了起来。
“那沈某在此先谢过阿丑姑娘大恩。”
阿丑继续给沈怀玉擦着药。
“不过啊，你这腿用不了一年半载，肯定也恢复好了，若说成亲，你肯定比我早呢。对了，沈怀玉你如今多大呢？”
沈怀玉擦擦眼角的泪花，“刚过弱冠。”
“啊？那你还没找到媳妇儿呢，旁人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阿丑道，“而且，你长得又好看，又有才学，你带的这些东西也是极好，必然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还没有说亲呢。”
这叫沈怀玉该怎么回答，阿丑因无人教导，也不懂这些话不能随意说。
“我……”
“莫不是有什么隐疾？”阿丑擦药的手一顿，“不过没事儿，找大夫看看就好了。”
沈怀玉：她到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些都是谁给她教的？
“我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被人说有隐疾呢。
“那是为何？”
“我没有喜欢的人。”沈怀玉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去镇子上也帮你留意着，等你腿好起来了，找个媒婆上门给你说亲，嘿嘿。”
沈怀玉有些气闷，从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竟然是被一个姑娘操心着。
“倒也不急……”
药也擦完了，阿丑给沈怀玉沈怀玉拉下裤腿，被子盖上。
“怎么不急呢？再不急，旁人跟你差不多大的，都当上祖父了呢。”一脸老母亲忧心的样子。
沈怀玉脑子一转，“你刚刚还说你卖牛肉饼养我呢，这会儿又催我成亲，你是骗我的吧？”
阿丑忙摆手，“怎么会呢，我阿丑说话算数的。”
“那你这么着急让我成婚，到时候你就不用管我了。”沈怀玉垂下了眸子。
“没没没，不成便不成，你别多想，我真没有，那我以后再不提了。”
“唉……”
阿丑见此，又补充到，“真不提了，沈怀玉，你别难过。”
“真的？”
“真的，再不提了。”
“那好吧，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相信你。不早了，你快些去休息吧。”
阿丑这才放下心来，“嗯，我过去了。”
沈怀玉被家人抛弃，又差点儿死了，她居然还说些话，这个朋友当的，太不义气了，沈怀玉肯定觉得她骗他，嫌他是个拖累了。
不说了不说了，以后再不提这让朋友伤心的事儿了，唉，他肯定害怕再次被人抛弃呢。
阿丑走后，沈怀玉慢慢躺下，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怎就这么单纯呢。他以前都是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一言一行，全部恪守礼节。哪会像如今这般说话行事，可现在，竟是连软饭都快吃上了。
不过，沈怀玉却觉得，现在过得开心极了。
甚至不知道，他是后来变成这样的，还是原来就是这样只是被身份压制了天性，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