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态度良好，但说出的话可一点也不客气，她像是没看到卫三奶奶难看的脸色，“我去等小柳，夫人让今晚就把她送出去待嫁！”
说完，张嬷嬷脚步稳健地走向小柳居住的后罩房。
卫三奶奶的身体一软，跌坐在地。
两个丫鬟赶忙上去搀扶，一面急切又担忧地问，“奶奶！奶奶！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张嬷嬷听到身后的吵闹声，头也不回地去了后罩房。
小柳也没多少行李，将攒的一点收拾带上，府里发的衣服嫁出去再穿也不合适了，就没拿，拎上小包裹，她跟着张嬷嬷往外走，路过正房时，她脚步停了一下。
张嬷嬷看了她一眼，“走吧，夫人都开恩了！”
小柳咬咬牙跟着张嬷嬷离开了院子，张嬷嬷将她安排在卫府后面那条街，居住的都是卫府下人的地方，交代了老嬷嬷照应，三天后出嫁。
卫夫人除了给她府里大丫鬟嫁人的嫁妆，还添了五十两的嫁妆银，卫大奶奶添了三十两，卫圆圆添了二十两。
这样的嫁妆，抵得上京城一般富户的嫁女的嫁妆了。
小柳在老嬷嬷家里住着待嫁，老嬷嬷一个人生活，小柳认了老嬷嬷做祖母，也算有了个亲人。
三天后，小柳嫁给了铺子里的二掌柜，过得挺不错，婚后生了两男一女，是下人们都羡慕的有福之人。
这都是后话。
当晚，小柳被张嬷嬷带走后，王氏就身体不适请了大夫，大夫说王氏的胎位不稳，让她少思少忧，好好把胎儿养好了。
话传到卫夫人那里，卫夫人眼皮都没抬。
张嬷嬷第二天去了一趟王府，和王氏的母亲传达了卫夫人对儿媳妇胎位不稳的担忧，请亲家太太到府里去开解开解三奶奶。
王氏的母亲沙氏下午就去了卫府，卫夫人没见她，直接让丫鬟带着去了王氏那里。
王氏见到自己母亲，哭的几乎晕过去，沙氏又着急又心疼，搂着自己的女儿不知所措。
小柳走后，另一个大丫鬟小羽奉了茶，招呼着丫鬟们都出了屋，自己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守着门。
小羽很着急，以前小柳在的时候，她们紧身伺候的机会是很少的，她也乐得轻松，她这个主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但现在小柳出府嫁人了，她就只能顶上来了。
想到张嬷嬷说的，让她侍奉好三奶奶，该劝就劝着点，让她想想小柳，只要侍奉的好，她也可以有小柳那样的姻缘。
小羽算了算，顶多三年她就可以出府嫁人了，忍忍吧，多用用心吧，竭力吧！
夫人和大奶奶都是讲理的人，只要她尽了心，不会迁怒于她。
沙氏是个性格懦弱的人，因为家里有个强势的，处处拿着规矩约束人的婆母，女儿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她既担心又欣慰，特别是到女儿生育长子后，她也看到了卫府对女儿的看重和女婿对女儿的尊重，她一年也见不到女儿几次，女儿严守着婆母灌输给她的规矩，即使卫府不在意，她也不会轻易回娘家。
而她，被婆母约束着，也轻易出门不得。
等她问了女儿发生的事，真是又急又气，看到女儿一双哭红却写着无辜与不解的眼睛，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如何才能说服女儿。
“母亲，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三爷，为了卫家啊，为什么他们都不理解！”卫三奶奶觉得委屈极了，眼泪流的止也止不住。
听着屋里母女俩的动静，小羽也觉得分外无助，因为三奶奶实在太固执了，你无论如何和她讲，她最后都能绕到所谓的规矩上。
你看到她眼睛里的固执和无知，就真的说不下去了。
小羽有些佩服小柳了。
卫圆圆在书房里练字，听玉环说了卫三奶奶的娘进府的事，没什么反应。
对她来说，和卫夫人说那些，也是为了娘好，至于卫三奶奶，她真的没有那么关心和在乎。
傍晚时，青书回来了，进门就关了书房的门，和卫圆圆低声汇报了新得到的消息。
卫圆圆拿着毛笔的手一抖，一大团墨弄脏了一张纸。
卫圆圆放下笔，拿起那张纸，一点点地撕碎，丢到废纸篓里，又拿着帕子仔细擦了手指，才又看向青书，“仔细说说。”
青书的眼皮一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姑娘的这个反应，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青书低下头，掩饰住她的惊异。
“闫相的嫡长子之死并非意外，是有人对其下了毒，他们夫妇还育有一女，去办丧事的管家说那个女儿也跟着殒了命，其实是被卖了。”
卫圆圆感觉双耳嗡嗡地响着，感觉心飘了起来，悠悠荡荡，一时找不到着落点。
“那个女儿小名唤作纤纤，被卖时刚满周岁，这么多年辗转前两年被卖给人做了妾，没多久，那家老爷因病去世，那家太太就把纤纤又卖了，卖到了那种地方——”
青书迟疑了一下，接着说，“当天，就被奴婢找的人找到了，没让她接客，买了下来现在安置在郊外小庄子上。”
青书说的小庄子是蓝老爷子留给她联络和使银钱的小庄子，不在卫家的视线范围内。
卫圆圆花了一些时间接受和理清这个消息，“她……现在怎么样？”卫圆圆的嗓音干涩无比，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那个她，叫做纤纤的姑娘，是上辈子的自己，这辈子，住在那具身躯里的又是谁呢？又经历了什么呢？
“奴婢的人找到她时，她正想自戕，应该是不愿意流落风尘吧，被救下来后，情绪很激动，我找了个老嬷嬷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卫圆圆听青书说完，打发青书下去休息了。
她就坐在书房的窗前，看着窗外的修竹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她努力地回忆着关于闫芷玉的一切，竟然觉得那样的模糊和遥远。
仿佛她不是亲历者，而是听说的一个故事。
想到这一世的纤纤姑娘，卫圆圆感觉胸口堵了一块东西，硬邦邦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