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星和马车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了村口，看着那马儿倒在地上哀嚎。
沈南星皱眉，问道。“这马？”
“夫人，腿折了，是小的过错，一味心急，竟没看到路边有个坑。”
“不怪你！”谁能想到在村口处有人挖捕野猪的坑呢。
“那这马的腿，还能治好吗？”她不是兽医，没给马儿瞧过病。
那马车夫如实回答，“先带回城中看看，若是能治，便治好。若是不成，那就只有杀了。”马儿没有一辈子站不起来的，站不起来，倒不如直接杀了干脆。
沈南星听着一阵心疼。
“那咱们如何回去？”那马车夫有些犯难，这里他人生地不熟的，想要找人给城中冯府通个信都不知道找谁。
“你在这里守着罢，先别离开，若是没有人守着，顾三敢将这马车拆了。我先回城，到时候会给府中人说，”
“那夫人怎么回去？”
沈南星叹气，“今日顾家庄乱成这样，又碰上腊八，也没有人会进城，我走着罢，正好也静一静。”
那马车夫仍旧有顾虑。
沈南星勉强笑笑，“我沿着官道走，官道上总是人来人往的，且以前也常常走，倒是也没事。”
左不过累一些。
那马车夫见沈南星这样说，只好应下。
沈南星将自己的药箱背好，便朝着大路走去。
她的腿不停，脑子也不停，心底一会儿伤心，一会儿又宽慰自己。
顾三婶子临终前以为自己生了儿子，且是个健康的儿子，也算是走的没有遗憾。
只顾翠倒是让沈南星担心起来，顾三那样不着调的人，能养好女儿吗？
有道是想谁，谁就会出现。
沈南星都走出村口了，抬头就看到了顾翠。在这寒冷的冬天，顾翠只穿了单薄的衣衫，袖口处或是裙摆处都被磨破了，打着哆嗦看着沈南星。
沈南星皱眉，“你也是来找我要银钱的？”
顾翠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是去我外祖家报丧去。”
沈南星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
顾翠看着沈南星，突然来了一句，“南星姐，我娘的死，不怪你，谢谢你。”
沈南星怔住，她的四肢百骸像是被注入了什么东西，让她那一刻不得动弹。
顾翠低着头，朝着远处走去。
沈南星突然开了口，“顾翠！你过来。”
顾翠以为有事，便朝着沈南星走去。
沈南星翻出自己身上的茄袋，里面零零散散的铜板加起来约有一两银子。她将茄袋塞到顾翠的手中，嘱咐道，“这些银钱你谁都不要告诉，尤其是你爹，你留着，将来或许有用。”
顾翠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被冻的微微发紫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你既然要去你外祖家，那便给你外祖母几个铜板，让她给你找一件夹棉的长袄穿。但回来你只给你爹说是外祖怜惜你才给你的衣裳。”
顾翠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呆呆应下。
沈南星面上露出点笑，“快将茄袋藏起来罢，将来若是有事就来冯府寻我。”
顾翠不过是和顾通差不多大的年岁，满脸的孩子气。手中拿着茄袋，只觉得这茄袋用的料子真好，还有香味。
沈南星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药箱，“去罢，我也要回城了。”
说着朝着顾翠摆了摆手，继续朝着城中而去。
沈南星一身的血污，进城的时候还受到了盘问，但也有人认出了沈南星，便让她进去了。
看来这两三个月不停行善，倒也是有些好处的。
进了京城，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声响，沈南星低着头走路，脑子里开始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对，竟没将人给救回来。
可思来想去总是没有头绪。
远处有车辕声响起，驾车的马车夫让周边人避让。车里的柳温瑾柳院使摸着花白的胡子，正闭目养神。
沈南星没有听到有人让自己避让，只闷着头朝前走。
突然马声嘶鸣，马车急停，柳院使差点被甩出马车。
沈南星抬头，这才瞧见自己好像挡了别人的道，连忙让到一旁。
那马车夫厉声问道，“你这是哪里来的疯子？满身血污，还不看路！”
沈南星忙道，“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柳院使虽然已有七十高龄，可耳聪目明，听着沈南星的声音只觉得熟悉，又听那马车夫说什么满身血污，这世道哪怕是屠户家的女眷也不会让自己满身血污的出来闲逛。
便挑开了车窗帘子，朝外面一看，只觉得这人眼熟的紧。
“这可是司礼监冯内侍的家眷？”柳院使捏着胡子问道。
沈南星一抬头，见是柳院使，这可是太医院顶顶厉害的，专门负责皇帝的脉案。且医术颇为厉害，让沈南星多次感叹人外有人。
沈南星也顾不得许多，忙行礼，“见过柳院使，正是冯家家眷，一时失礼，冲撞了柳院使。”
柳温瑾上下打量着沈南星，又见她身后没有跟任何人，便开口问道，“你这是去何处？”
“回家，回冯府。”
“独身一人。”
沈南星点头称是。
柳院使也是爱才，这世间的女医者本就不多，沈南星算是格外大胆，又有些才情的。便道，“此处离着甘霖巷还有些距离，上来，老夫送你。”
沈南星本不想上，可突然想到自己想不通的地方，不如问问柳院使，便行礼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甘霖巷驶去。
沈南星上了车，觉得自己一身的血污冲撞了柳院使，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柳院使倒是神态自若，开口问道，“你这满身的血，可是去给人瞧病去了？”
他也有所耳闻，说皇帝御赐的婚事，这冯清的家眷是个不安于室的，每日只顾着给人瞧病义诊。
有叫好的，也有说不对的，可他身为医者，自然是只有赞叹的份。
沈南星点了点头，“是，庄子上有个夫人生产。”
柳院使看她面色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故？”
沈南星微微低着头，“大人孩子都没保住，院使，我。”
沈南星此刻的眼眶有些发红，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