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恙独自坐在房中。
不是他不想一直待在大小姐的身边。
只是自那晚之后，这两日，大小姐似乎……有刻意在躲着他。
见到他的时候，表情也十分怪异，眼神看到他之后便立刻挪开。
他生怕惹得大小姐厌烦生气，便不敢总是出现在大小姐的面前。
外面传来清浅的脚步声，是大小姐的脚步声。
无恙坐在椅子上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起身。
他已经，一个下午都没见到大小姐了。
他将门拉开一条缝隙。
此时太阳西沉，橘黄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大地上，给大地披上了蝉翼般的光彩。
大小姐背影轻快地离开这方小院。
无恙刚要打开门走出去，便见一个身影追上了大小姐。
是云孤菱。
她们一齐向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当中。
无恙出了房门，跟了上去。
……
云孤菱小跑着追上桑沂。
“桑姑娘，请等我一下。”
桑沂停下脚步，见到是云孤菱，笑问：“孤菱，有什么事吗？”
云孤菱在桑沂的面前停下，大方地回以一笑，“桑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问你，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我哦！”
云孤菱性子开朗，古灵精怪，桑沂还挺喜欢她的。
闻言，想都没想地点点头：“你问，我一定诚实地回答你。”
云孤菱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什么也没酝酿，就直接开口问道：“桑姑娘，你喜欢无恙吗？”
桑沂一愣，没想到云孤菱会忽然问她这种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
云孤菱也知道没头没尾地问这种私人问题，有些不好，赶紧解释。
“我想追求无恙，担心你们俩两情相悦，所以特地来问问你。”
“若你喜欢他，我定然是不能拆散你们的。”
“可若你不喜欢他，那……”云孤菱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那我想试一试。”
“所以，你喜欢无恙吗？”
……
无恙刚靠近，就听见那云孤菱朝着大小姐问出了这样的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在了树后。
喜欢……
这个字眼对他而言实在是陌生又遥远，是他从未思考过的东西。
在他的认知中，若一件事物能让人心生愉悦，还想要的话，那便是喜欢。
那喜欢一个人又该是何种的情感呢？
他推测，或许是，一个人能让人心生欢喜，还想要一直见到她，那便是喜欢这个人。
这般说来，他喜欢大小姐。
那么，大小姐呢？
大小姐见到他，会欢喜吗？
会想要一直见到他吗？
大小姐……会喜欢他吗？
一想到这些，无恙的一颗心便开始砰砰狂跳，一只手摸上粗糙的树干，下意识地用力，连呼吸都变得乱糟糟的。
……
“所以，你喜欢无恙吗？”
面前的姑娘对待自己的感情坦诚又勇敢，桑沂有一些被她触动到了。
若说朋友之情，桑沂自然是会大大方方地说喜欢。
可显然云孤菱问她的是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她到这个世界来之后，从未考虑过。
因而，桑沂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回答了她。
“我不喜欢无恙。”
云孤菱一双眸子里盛满小欣喜，松了一口气，也乐开了花，“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她雀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桑姑娘，你这是去哪啊？这谷里我可熟了，我可以给你带路！”
“我师兄好像有话同我说。”
正好桑沂也不确定这条路走过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小山崖，便询问她。
云孤菱点点头：“是这条路没错，那里的风景可美了！你赶快去吧！”
桑沂笑着点头，转身接着向上走。
云孤菱哼着歌蹦蹦跳跳回了院子。
……
“我不喜欢无恙。”
这句话被她如此轻柔地说出，却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他的心脏上方。
疼的他的心脏下意识地收紧，然后开始抽抽地泛疼。
无恙心中的理智明明就告诉自己。
他这样的人，不该奢求大小姐的喜欢，也不配奢求大小姐的喜欢。
他知道的，他明明是知道的。
可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对此存有期待。
若是大小姐喜欢他，那不是便意味着，自己能一直待在大小姐身边了。
可大小姐不喜欢他，大小姐不喜欢他……
大小姐这段时间对他的躲躲闪闪再次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大小姐……讨厌他了吗？
……
顺着路向上走，两边的树林郁郁葱葱，宽大的枝叶斜压在头上，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可走出这片林子，视野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天边的红日慢慢西坠，正好卡在山头之间的缝隙之中，散发出万道霞光，将天空染成了浓烈的橘红色。
小山崖的前方，谢长留身姿挺拔地站在那。
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
万丈霞光落在他的身后，将他那素来淡然的神情也硬生生地照出了几分温柔。
桑沂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脚步加快地走到谢长留的身边。
“没想到这谷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谢长留偏过脸来看她，橘色的光渡在她的身上，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愈发耀眼。
桑沂欣赏着这绝美的晚霞，刚酝酿着想要问谢长留想要同她说些什么。
谢长留的声音先传入了她的耳中。
“师妹……比以往，开朗了许多。”
从前的她，安静温婉，与人相处时，话不多，只静立在一旁微笑，像早春时节指头绽放的白色木兰花。
如今的她，笑容明媚，天真烂漫，与人相处热切大方，侃侃而谈。
他知这很好。
只是偶尔看着，会恍然，会陌生。
而他注意到她有所变化的第一个节点，似乎就是，那日宗门大考。
她出剑上台，为了一个半魔的性命，与长老据理力争。
桑沂听到这话，心虚了一小下，随后便又释然。
“兴许是我成长了，不如从前那般胆怯了。”
谢长留收回视线，没再说些什么，视线直直地望向前方，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
她从前是有些小怯弱，却被她伪装的极好，旁人都不曾看出来。
他看出来了。
可她从不因怯弱而退缩，反而努力地将那些怯弱给压下，用单薄的躯体立于人前，接受瞩目与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