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覆灭后的某天。
傍晚六点,东京的天边还悬着一层蜜橘色的光,街边的霓虹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谁随手撒了把星子。
悠也和宫野志保肩并肩走在路上,悠也拎着两个塑料袋,头上戴着一顶猫头鹰棒球帽——宫野志保刚刚从店里买来,硬要他戴上去的。
宫野志保低头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目光飘忽的开口:“你戴着,我才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悠也淡淡笑着,只是抬手压了压帽檐,尽力将自己的面容遮住。
宫野志保抬眸,视线牢牢锁住他。
悠也视线微微下垂,目光不由的被吸引住了。
宫野志保今天穿着一件雪白色的薄纱连衣裙,裙摆刚好盖过膝盖,脚踩一双小巧的皮鞋,精致如玉的脚尖,长发如瀑垂落肩后,鬓角别着一枚蕾丝发卡。
整个人干净得像从电影里走出来的邻家少女,清纯得让人移不开眼。
组织的威胁消失后,她也终于不再需要伪装,还原了本来的模样。
似乎是为了搭配今天的服装,她特意化了妆,将那份有些疏离的冷感,柔化成软软的温柔,令人忍不住想低头亲一口。
“你真好看。”悠也轻声道。
宫野志保脸微微一红,迅速低下脑袋,嘴里含糊嘀咕着说了什么。
悠也侧耳凑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没什么!”宫野志保忽然抬头,盯着悠也的眼睛说:“说起来,上周你在便利店买草莓牛奶的时候,好像有三个女生围着你要签名,喊着要给你生猴子,差点掀了货架。”
悠也一怔,连忙辩解道:“我买的是咖啡,不是牛奶。”
宫野志保眯起双眼,目光有些危险:“重点是咖啡还是牛奶吗?”
悠也一本正经的点头:“当然重要,你连我买的是什么都没记清楚,说明你不在乎我。”
宫野志保惊呆了,明明是她在质问悠也,怎么现在变成自己的不是了?
她脑子有些混乱,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半晌后才道:“重要的是——三个女生好吧!”
悠也耸了耸肩膀,手里的袋子摩擦发出窸窣轻响:“我不认识她们啊。”
“我知道!”宫野志保声音大了一些,又马上低了下去,“哼!你现在名气可是大的很,走在街上随手一抓都是你的粉丝。”
反倒是她,褪去组织成员的身份后,愈发的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
悠也吸了吸鼻子,覆灭黑衣组织这样的庞然大物,让他名侦探的声望更上一层楼,现在整个霓虹都知道一个高中生侦探在覆灭一个庞然大物的犯罪组织中是最大的功臣。
就连国外的一些情报组织都知道他的存在。
他看了眼宫野志保鼓起的脸颊,故作恍然,笑着说:“你吃醋了?”
宫野志保哼了一声,闷声说:“没有!”
悠也眉角带笑:“真的没有吗?”
宫野志保说不过悠也,伸出手指在悠也腰间捏起一块肉,然后用力一扭。
“让你会说话,让你会说话!”
悠也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眉角直抽抽,弓身索要哀嚎:“好了好了,是我错了!”
宫野志保没有松手,却也没有继续再扭,嘟着嘴问:“错哪了?”
悠也故作思索,片刻后试探的问:“额···我错哪了?”
宫野志保气笑了,手上又加了把力。
就在这时,两个路人擦肩而过。
“哎呀!”悠也忽然怪叫一声,“不要~”
宫野志保一滞,顿时察觉到路人唰的一下投来针尖般的目光,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低声骂道:“你鬼叫什么!”
悠也委屈巴巴的说:“亲爱的,我们回去再···好吗?这里是街上,会被人看到的!”
两个路人的眼神愈发暧昧,宫野志保甚至听到其中一个人低声感慨:“欸,现在的年轻人啊~玩的可真花~”
声音不大,但恰好足够她听到。
“你闭嘴!”宫野志保瞪着眼睛,却也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生怕悠也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悠也嘿嘿一笑,朝着前面抬了抬下巴:“到地方了。”
宫野志保抬眸望去,一家电影院,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玻璃橱窗里循环放着一部电影的预告片,悠也扫了一眼,是一部爱情电影。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个了?”悠也有些疑惑的问,“不是应该看《爱因斯坦的光荣与苦恼的日子》这类的吗?”
宫野志保斜睨他一眼,没有回答——她宫野志保看什么电影,何时需要向他神谷悠也解释了?
没有得到回答,悠也又看了下电影的简介,是一部讲述男主寻找失去回忆然后找回心爱女生的故事,看评价很煽情。
他忍不住问:“你选这部,是想看到我感动流泪的样子吗?”
“你会哭?”她偏过头,湖蓝色的眼眸没有笑,但也没有冷,“像侦探这种理性到骨子里的生物,也会被爱情电影弄哭吗?”
他用手背擦了擦鼻子:“这话说的,生物什么的,侦探也是人,会感动的好嘛。”
宫野志保笑了,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悠也:“那我还真想看看你感动到哭的样子。”
风卷着落叶,贴着脚边打了个旋。
他盯着她的侧脸——霓虹光晕在她脸上留下淡金色的轮廓,睫毛投下的影子,细得像一根针。
悠也伸手,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腕。
“干嘛?”宫野志保疑惑的瞥眼。
悠也没有说话,凑近,近到能闻到一缕淡雅的茉莉花香,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表情——后者微微后仰,耳尖迅速泛红,像一颗玛瑙一样诱人。
他认真的说:“想确认你是不是真人。”要是往常的宫野志保,怎么也不会说出这样俏皮的话。
不对,这好像是志保又腹黑了?嗯,应该是腹黑没错了。
宫野志保愣了零点一秒,别开脸,表情冷得像冰箱门:“你脑子被门夹了?”
“不是。”他忽然笑了,“是被你夹的。”
宫野志保愣了数秒,好半天才品出悠也话里的意思,脸颊骤然绯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咬牙骂道:“流氓!”
悠也笑得眉眼弯弯,笑得极猥琐。
宫野志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好了,这下更像个流氓了。
他们到的时候,电影还没开场,又买了两杯可乐,一大桶爆米花,两块黑巧,一袋芒果干,然后取票入座。
影院里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分散而坐,灯光有些昏暗,背景音乐是钢琴,轻得像呼吸。
“这哪是看电影,像开超市。”悠也随手抓了几粒爆米花塞进嘴里,本来就在便利店买了不少东西,结果在柜台又买了一些。
没办法,谁让那些零食太香了。
“电影是情绪的容器,零食是调味料。”宫野志保将吸管插进杯子,浅浅的吸了一口,可乐的气泡在嘴里炸开,让她感觉怪怪的——果然还是更喜欢咖啡。
“你上次看的什么电影来着,边吃牛肉干边哭,鼻涕都糊到袖子上了。”
“那是感动!话说你当时是不是偷拍我了!”
“只是记录。”宫野志保语调平稳,丝毫没有为自己偷拍被发现而感到心虚,“吸气频率、泪腺反应、面部肌肉收缩,都是宝贵的数据。”
悠也翻了个白眼,合着把我当成研究对象了?拿了几粒爆米花递到她嘴边:“尝一口,写一份品后感。”
她看了他一眼,没躲,张嘴吃下爆米花,顺带轻轻一舔。
感觉到指尖温温软软,感觉,悠也感觉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这女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这样做很危险好吗!
两人都没动。
片刻后。
“…挺甜的。”她小声说。
“你说的爆米花···还是我的手指?”悠也明知故问。
“味道不错。”宫野志明已读乱回答非所问,又感觉这样不妥,于是又补充道,“我是指爆米花。”
她低头,吸管咬得紧紧的,眼睛里闪过慌乱——每次撩拨完悠也,看着对方像懵懂少年一样羞涩却故作镇定的表情,她心里窃喜的同时其实也害臊不已。
哪怕他们已经——用悠也的话说,老夫老妻了,但还是会感觉到心跳失序。
不过她深知,正是这些时不时的玩笑,才能让感情鲜活如初。
反正,每次都有很好的效果,宫野志保自己也乐在其中。
影厅暗了,音乐像潮水漫上来。
趁着黑暗,悠也从保温盒里拿出一盒冰淇淋打开。
宫野志保伸过手。
悠也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凉的伤胃?”
“我胃好。”
“···”悠也沉默,只能将手里的冰淇淋放在她手心。
却不想宫野志保又把手缩了回去:“我差点忘记了——接下来几天,不能吃冰的。”
他愣住,这才想起宫野志保的周期,好像就在这几天。
他气急:“你故意的?”一路上各种调戏不说,刚刚还故意舔他手指,搞得他心猿意马的,结果你告诉我不能吃冰的?
宫野志保嘴角往上牵了牵,得意的扫了悠也一眼:“你连我的日子都记不住,说明你根本不在乎我。”
悠也脑门一黑,刚扔出去的回旋镖马上就砸到自己了,但还是辩解道:“那不是都有几天浮动的嘛,哪里像我们男生的大姨夫准时。”
宫野志保不由一怔:“大姨夫是什么?”
悠也一本正经的说:“其实,男生和女生一样,每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身体不适的。”
宫野志保沉默,忽然想起了什么,配合的问:“就像你说的,男生每年都要更换淡淡一样?”
悠也认真而严肃的点头:“你说的没错。”
宫野志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作为医药和生物学双博士,当然知道悠也是在胡扯,可她愿意陪他演。
“那你今年要更换的,有提前预约好吗?”
“预约好了。”
“什么时候换?”
“大概7天之后吧,到时候还要修养大概20-30天的时间。”
“···”
宫野志保沉默了下来,这时间,恰好覆盖了她亲戚不在的区间,这是在故意报复她?
“···我错了。”她小声的说。
悠也将耳朵凑过来:“你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
宫野志保将嘴巴凑过去,吐气如兰:“我说···嗷呜!”
她张嘴作势要咬,悠也吓了一跳,猛地一个后仰——却见她嘴角上扬,一副得逞的笑容。
“···”行吧,他好像又输了。
那能怎么办呢,宠着她呗。
悠也伸出手,找到宫野志保的小手,后者反手一握,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两人都没再继续开口。
电影开始了。
星海在银幕上缓缓旋转,男主在废墟里翻找到缺失最后一块记忆——一颗裹着糖纸的薄荷糖。
观众席里,有人轻轻抽气。
宫野志保没哭,悠也也没哭。
一个侦探,一个科学家,并不会被区区爱情电影感动哭。
只是因为他们的经历,比电影的剧本更加荒诞,无法想象。
宫野志保侧身,将脑袋轻轻靠在悠也肩膀上。
悠也没动,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
爆米花还在咔哧咔哧地响,冰淇淋空了,可乐噗嗤噗嗤的冒着泡泡。
高潮来了。
男主把糖含进嘴里,眼泪滴在掌心:“原来不是记忆让我记得你……是我心甘情愿,想留住每一个有你的瞬间。”
影厅彻底黑了,只剩一道蓝光,温柔地落在她睫毛上。
宫野志保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冰凉、清冽,带着点熟悉的甜。
这是她刚刚在便利店的时候,趁着悠也不注意偷偷买的。
糖纸捏在指间,糖果送到他嘴边。
“张嘴。”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没说话,只是张嘴将糖含进嘴里——仿佛是报复宫野志保刚刚的举动,悠也故意舌尖一舔。
“呀!”宫野志保低呼一声,嗖的一下收回手,挺直脊背,装作无事发生的坐着。
片刻后,悠也直勾勾的目光看的她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发烫,尝试转移话题:“味道怎么样?”
“比电影还甜。”
“不过没你甜。”
“有你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最甜的。”
她没答,头埋得更深:“……笨蛋。”声音很轻很愉快。
他笑了,手臂收拢,环住她的肩。
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一如电影里,找到记忆寻回爱人的那对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