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
听到塞西莉认输后，我便解除了自己的魔法，宣告了这句话。
这一轮比试的持续时间比我想象中还要久，抬头一看，发现太阳已经高悬，已然临近正午时分。
长时间的魔法释放让我感到精神上的些许疲惫，这是体内的魔力即将耗尽的征兆，显然以我目前的状态，想要继续进行第二轮比试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大小姐，请用毛巾。”
我的女仆索尼娅看准时机迅速来到我跟前，手中捧着一条洁白的毛巾，微笑着递给我。
然而对她的好意，我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谢谢，但我并不需要，连一点汗都没出呢。”
这并非是我在自夸或者故作姿态。我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原地不断地施放魔法而已，根本没消耗一点体力。
“是这样啊，真是遗憾。这是杰诺大人刚才用过的毛巾，我还以为大小姐肯定有兴趣。”
“快拿走洗干净。”
我用冰冷的语气如此命令道。
真是的，竟然会给主人递来别人用过的毛巾，这个世界上能做出这种事的女仆只有她了。还说我可能感兴趣，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才没有那种特殊的癖好。
“顺便一提，这条毛巾还被戈洛特大人和乌德里克大人使用过。”
还是被三个人使用过的毛巾，这下连收藏价值都没有了……不对，我到底在想些什么？问题的重点不在那里。
我决定不再搭理索尼娅，径直朝着尤米娜和希尼卡的方向走去。
“尤米娜，差不多是时候了。”
“是啊。”
尤米娜理解了我的意思，果断站起身。
而一旁的希尼卡则感觉到了什么，主动向我们靠近。
“尤米娜殿下，克蕾赛特大人，你们要走了吗？”
“是啊，我们本来就不打算在骑士团停留太久，不然会引起他人莫名的猜疑。现在回王宫的话，还能赶上和王后一起用餐。”
并非是我们不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只是以我和尤米娜的身份，是不能在王宫以外的地方用餐的。希尼卡不会不知道这点，因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在离开之前说些闲话的时间还是有的。索尼娅，去把杰诺叫来吧。”
“我明白了。”
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打算让我们四个人聊一些实质性的话题。
……
杰诺有些不情愿地向我们走来，经过刚才的比试后，他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
或许是因为他在与我交手的过程中，真正意识到了自己所面临的挑战有多么困难。那种压力和挫败感，可能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又或者是因为他之前那几次爆炸性的发言，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让我产生动摇而不禁怀疑人生。
前者的话谁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他自己去寻找答案。
至于后者……我只能说纯粹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罢了。换作其他女孩子，也许他的那些话会起到一定的作用。无法坦率地向他解释这一点让我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原本还想着捉弄他一下，但此刻这种念头也完全消失了。
“那个……今天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差不多都已经达到了，也差不多该回王宫了。很高兴看到你们两个能够迅速融入骑士团这个新环境，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努力吧，我很期待学校再见的时候能看到你们的成长。”
“……”
“……”
“……”
说完这番话后，我注意到那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诧异表情。
难道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客套话不像是我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吗？嗯……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点不太像我平时的风格。但偶尔正经一下却得到这样的反应，多多少少让我感到有些被冒犯。
我稍稍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至于你们两个在骑士团到底经历过哪些有趣的事，说我不感到好奇那肯定是骗人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甚至都想今天就直接在这里住下和你们聊到明天天亮，只可惜，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我特意看了一眼尤米娜，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赞同。
“杰诺，我们其实已经从安帕德侯爵那里听说过了，关于你几个月前在亚尔尼德家所遭遇的事情，以及你受伤的具体经过。”
“诶？尤米娜殿下和克蕾赛特大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在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希尼卡还被蒙在鼓里，想必她也对杰诺之前受伤的原因感到十分在意，语气中明显透露出希望我们赶紧告诉她的意思。
而杰诺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一般，并没有产生任何情绪的波动。
“是这样啊，当初我缄口不提那件事是因为整件事的经过太过匪夷所思，就算跟别人老实坦白也不一定有人相信。既然安帕德大人已经主动开口了，那我也没必要保守秘密了。”
“确实如你所说，因为事实太过离奇，在没有亲眼见证的情况下哪怕是我们一开始听说的时候心里也是存在怀疑的。虽然像我们这类了解安帕德侯爵为人的人最终都会选择相信他的话，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只能做出有限的行动。”
“我想也是，越是庞大的国家越不可能为了一点不确切的情报而大动干戈。”
“我想趁着这个机会确认一下，安帕德侯爵说你也是目击恶魔这一存在的证人之一，这是事实对吗？”
“是事实。”
“恶魔是怎样的存在？”
“安帕德大人没有向你们说明吗？”
“有说过，但我们也想从不同的视角了解有关恶魔的情报。”
杰诺听到尤米娜的问题后，露骨地皱起了眉头。他挠了挠头，将视线转向别处，似是在犹豫要怎么开口。
该不会是那天发生的事对他造成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之类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硬要求他回忆那天发生的事口述出来也许并不妥当。
可我们现在确实急需关于恶魔的情报，我有预感，或者说寄希望于他能提供一些安帕德侯爵的视点无法提供的重要信息。
“那个……请问你们提的恶魔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那天致使班因兹哈特叔叔和杰诺受伤的就是所谓的恶魔吗？”
“抱歉了，希尼卡，关于这件事你之后再向杰诺细细打听好了。”
“我、我明白了。”
我们没有时间再从头到尾地给希尼卡解释一遍，她立刻明白了这个道理，便不打算再追问。
得到希尼卡的谅解后，我再次转过头向杰诺提问。
“所以杰诺，你第一次见到恶魔是什么感受？”
“那当然是害怕得一塌糊涂。”
“但是从你的语气中倒是听不出来你对当时的经历仍心有余悸，你真的见过恶魔吗？”
一般来说在现实中见到能够威胁自己生命的可怕生物会给人带来极其深刻的印象，就算留下心理阴影也很正常。可杰诺的态度却如此淡定，就像是如果我们不提他都已经快忘记有那回事了一般。
“啊，那是因为我已经懂得了人类最可怕的一面跟恶魔相比也不遑多让而已，多少有了一些免疫力。”
“免疫力……”
这话说得有点危言耸听了，他到底是遇到过什么人啊？
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针对这点问下去比较好。
“那我换个问题吧，今天你已经见识过我使用的各种魔法，如果几个月前我也在亚尔尼德家做客和你们一起遇到了那只恶魔，你认为我能有一战之力吗？”
“……克蕾赛特大人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杰诺瞪大了眼睛，声音中透露出明显的紧张和担忧。
即使只是一个假设的问题，他也表现出担心我真的会以身涉险的模样。这种关心倒是挺令人高兴的，但真希望他能把这份心至少拿出一半用在自己身上。
“当然是认真的，恶魔出现的地点并不固定不是吗？我并不会乐观地认为我身处的环境绝对没有遇见恶魔的可能性，那么考虑和恶魔遭遇的可能性并为此做好充足的准备就是有必要的，这有错吗？”
“额……当然没有错。”
杰诺嘴里接受了我的说辞，但苦涩的表情依旧。
通过这点我就隐隐感觉到了，他肯定知道些连安帕德侯爵都不了解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
他到底在隐瞒什么？如果恶魔的存在真的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巨大的威胁，为何还要瞒着不说呢？
此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一时犹豫要不要说出口。可考虑到当事人的心情，我只能花了点时间仔细斟酌我的措辞，尽可能用委婉的方式来表达。
“杰诺，我知道你为了你妹妹的事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并为此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我也知道这段时间你无法看到自己有显着的进步而不可避免地感到心急。我只想确认一点，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不管是什么手段都愿意尝试，你心里有这种想法吗？”
没错，我所怀疑的便是“恶魔之血”这种东西。
据安帕德侯爵所言，传播者正是巧妙地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才使得那种邪恶的物质如此轻易地扩散开来。不劳而获的力量不管在什么时代，对人类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和诱惑力。而如今的杰诺恰好就是最渴望获得那种力量的人之一。
我心里最担忧的情况就是杰诺会被迫选择走上一条不归路，可能会为了得到恶魔之血所赋予的力量，而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恶魔。
毕竟他曾经亲口对尤米娜说过，莉亚妹妹是比他的生命还重要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