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酒馆依旧闷热难耐，汗味和劣质酒精的气味混在一起。我坐在跟上次一样的位置，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斑驳的木桌，丝毫不在意周围的嘈杂，满脑子都在反复琢磨着那件让我感到烦闷至极的事。
杰诺·罗贝里安——那个少年到底怎么回事？
指尖叩击的节奏不自觉地加快了。
我精心设计的计划本该天衣无缝，好不容易偶然发现的一个“适配者”，还以为一定能利用他帮我顺利实现计划的第一步。可全因为那个叫杰诺的小鬼，计划以失败告终了。
这说不通啊。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可怕的怪物时，第一反应要么是选择逃跑，要么是毫不犹豫地将其消灭。而他却固执地坚持要让那个变异的少年接受光魔法的治疗，就好像他心里非常确信那个少年死亡后，就会成为容器让我的同胞降临于世，帝都成百上千的人都会成为“祭品”。而唯一的解决方法只有用光魔法直接将我的同胞在诞生前彻底扼杀，可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情报的？
说起来，我在几个月前确实还把同胞的血分给过其他人类，可能发生过连我都不知道的异变，而他又正好在场。
可先不说凭他的本事如何在我的同胞面前幸存下来，仅仅一次偶然的相遇就能得知如此核心的情报吗？
不管怎么说，同胞的血可是很宝贵的，然而经过他的一番化解，可以说白白浪费掉了。这如何能不让我感到郁闷，郁闷到想大开杀戒的心都有了。
“没……没事吗？您今天似乎心情欠佳，有我能帮忙的事吗？”
对面传来一个怯弱的声音。我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刺向他，敲击声也戛然而止。
名字叫鲁伯特的男人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虽然我知道他对我抱有十足的敬畏之心，但在旁人看来，这副模样活像是被债主堵在酒馆里的欠债人。这可不太妙，若是被不相干的人瞧见，难免会留下多余的印象，日后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于是我牵动嘴角，让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尽量以和善的语气跟他说话。
“今天我叫你来，确实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您、您请说！”
听闻能帮上我的忙，鲁伯特原本畏畏缩缩的模样瞬间为之一变，神情开朗了起来。真是单纯易懂的反应。
“杰诺·罗贝里安，我需要这名少年的情报，你能想办法搞定吗？”
“杰诺·罗贝里安？我记得是骑士团的那个贵族少爷吧，为什么突然要打探他的情报？”
“那当然是因为……罗贝里安家也是帝国臭名昭着的大贵族之一啊。那个家族在暗地里做过不少为人所不齿的勾当，你不觉得正好是我们应当制裁的对象吗？”
在数年前我还是贵族身份的时候，就听说过罗贝里安家的种种劣迹。但也仅限于听说，那个家族背地里到底做过哪些勾当我并未去认真证实过，因为我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自然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那个家族的人会和我的计划扯上瓜葛，视情况我可能得对那个贵族少爷“特殊照顾”一下才行。
“原来如此，教……您终于打算对那些人面兽心的大贵族施以制裁了是吗？”
鲁伯特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地握拳说道。
惩治那些作恶多端却难以受到国家制裁的人渣贵族，维护世间正义，这确实是我们教团对外宣称的教义之一。对于这种“正义之举”教徒们向来都很积极。
“啊，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就交给你没问题吧。”
“那当然了！只要向那个孩子打听一下应该能知道一些关于他更多的情报。啊，不过贵族学校那边马上就要开学了，等他回到学校我们这边就不好下手了，要怎么办？”
哦，我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对于贵族学校这个地方，确实让我不得不有所顾忌。虽说以我的能力想要潜入其中并非难事，可据说那里聚集了数名顶级的光魔法师，在我找到办法解决那些能够威胁我的存在之前，至少现在还不是适合潜入的时候。
而我手里也没有能在贵族学校自由行动的棋子，要是早点做好相应的准备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算了，从现在开始着手也不迟，时间还有的是。本来等我同胞的血储存到一定程度也需要更多时间。
“这件事就慢慢来好了，我自己这边也会想点办法的，你先集中精力收集骑士团那边的消息。”
“我明白了。”
换个角度想，既然那小子会被限制在贵族学校的活动范围之内，那么下一次他就不太可能会坏我的好事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烦闷才稍微减轻了几分。
总之既然贵族学校这方面暂时不好刺探他的情报，看来得从罗贝里安家族本身入手了。是该派人去罗贝里安的领地？还是我自己亲自去一趟更有效率？
“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说……”
在我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对面的鲁伯特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迅速把手伸进怀里摸索着，然后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推到我面前。
“今天收到了那个孩子寄来的一封信，里面的内容需要您亲自过目并给出判断。”
“哦？”
我眉头微微一挑，对这件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接过信件后，便打开缓缓阅读起来。
信中的内容十分简洁明了，一个名叫戈洛特的见习骑士近日与贵族的同伴结下了深仇大恨，正是适合吸纳进我们教团的对象。信末询问是否应该与之接触，表露我们教团的存在拉他入伙。
读完信后，我心中不禁一阵欣喜。
那个叫戈洛特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在昨天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与那个贵族少年结怨这件事确凿无疑，没什么好质疑的。
因意料之外的搅局导致计划功亏一篑原本让我感到烦闷不已，没想到这次的失败竟能有这般意外的收获。
能把一个棋子送进骑士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能再多一个人那我当然不嫌多。
“回信，说我同意了，不过还是要谨慎一点，不用急于一时，多花时间观察一下。如果那个戈洛特对贵族的恨意能经过时间的检验，那我自然会让‘神迹’降临于他。”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先告辞写回信了。”
得到我的明确指示后，鲁伯特便带着满意的笑容起身，朝着酒馆的门口离去。
剩下我独自坐在喧闹的酒馆角落里，这一刻外界的一切事物仿佛都与我隔绝开来。指尖重新开始敲击桌面，只不过这一次的节奏十分平缓。
虽然计划出了点差错，但只要稍微调整一下，新计划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
贝利乌斯·施尔泰因，帝国的英雄人物，是最具知名度的男人。
为了我的计划能够顺利推进，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将他除掉才行。
思绪间，我手里拿着那一小杯迟迟未动过的酒。我缓缓举起，将其送入了我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