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爷子看了一眼两个人牵着的手，再看看杜宁脸上的紧张和关切，就明白了一半。
他这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杜宁的心思他也看透了，在自己面前都没遮掩就是打算跟家里坦白了。
老爷子心里有数，但是脸上没有波澜，让宋星然伸手出来给他把脉。
杜宁拿起宋星然的右手他卷袖子，然后放到手枕上。
杜老爷子默默看着孙子对人家小心翼翼呵护，凝神静气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过了一会才松开。
“爷爷，他怎么样？”杜宁关心则乱，急切的问。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左手。”
杜宁犹豫了一下。
“左手。”杜老爷子重复了一遍。
杜宁只好拆开他左手腕的绷带，放在手枕上。
杜老爷子看见他的伤疤一皱眉，说道：“难怪气血会亏成这样。”
宋星然有点不安地抬头看杜宁，杜宁拍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没事，我爷爷就是看着有点严肃而已，其实特别善良。”
“哼。”杜老爷子冷哼一声，杜宁闭了嘴。
等左手的脉象也号完，杜老爷子又检查了宋星然的五官。
先前的怒气随着他对宋星然身体情况的了解变成了同情。
以现在人的条件来说，家家户户的孩子只有营养过剩的，像宋星然这样从小身体亏虚的太少见了，难道他家里从小就不给他吃饱饭吗？
杜宁见爷爷不说话，表情还很凝重，更紧张了：“爷爷，他——”
“气血亏虚，情志受损，肝郁气滞，心脾两虚，经络不畅，五脏俱损。”杜老爷子慢悠悠的说。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现在这个骨头架子全靠一点念想撑着，就他的身体来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果再耽误下去，他会耗尽心血，要么痴傻，要么疯了，最后一场小感冒都可能要他的命。”
杜宁听着爷爷的诊断，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更沉下去，他知道宋星然的身体情况不好，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他的手，现在只是个摆设，提不了重物也做不了精细的活。”杜老爷子说的是实话，但是也扎扎实实给杜宁补了一刀。
杜宁眼圈发红：“爷爷，您有办法的是不是？他是很有天赋的小提琴手，他不能就这么废了。爷爷，我能考上A级学院也都是因为他，无论如何，求求您救救他。”
“就是他啊。”杜老爷子对那个能让他叛逆心那么重的孙子下决心考A级的同学一直很好奇，没想到竟然是面前这个可怜兮兮的男孩子。
他自己都这个状态了，还有精力去帮别人，杜老爷子想不通他是靠什么撑下来的。
但这并不是他能接受自己孙子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的理由。
“对，就是他，如果最后那一年没遇到他，我也不会突然上进，他熬夜帮我补习，还帮我整理知识点，如果没有他——”
“如果没有他，你也不会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吧？”杜老爷子语气并不重，但是透着威严。
杜宁握了握身侧的拳头，坚定的点头：“是，爷爷，我喜欢他。”
“你！你说什么？”杜奶奶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没想到杜宁当着他们的面亲口承认这件事。
“爷爷，奶奶，我知道这件事你们一时难以接受，我也不会强迫你们接受，只是爷爷一辈子仁心仁术救过不少人，我只求您能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病人，一定要治好他。”
“治好他，然后呢？”杜老爷子问。
“然后我们的事，我会慢慢跟你们解释。”
“他家人呢？你就这么把人带到我这来了，他家人怎么说？”
“爷爷，他家若有人管他，他会变成这样吗？这些事我晚一点再跟您说，您就跟我说一句实话，您能不能治好他？”
杜奶奶气的拿拐杖点着杜宁：“你这是闹的哪出啊？”
杜老爷子拦住老伴：“杜宁，你从小在我们老两口身边长大，你知道我们疼你，最后多半会由着你，所以才敢把人带到我们面前，是吧？”
“是。”杜宁诚实回答。他就是赌爷爷就算接受不了他们的关系，也不会看着宋星然不管。
杜老爷子看了他们一眼，杜宁说：“今天太晚了，你们先在这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说。”
“爷爷！”
“你们肯定是在医院里给他治了一段时间了，还差这一晚吗？”杜老爷子扶着老伴上楼：“厨房有饭，你们自己吃。还有，他身体亏虚肾气不足，需禁欲。”
杜宁尴尬了一瞬：“爷爷，我们没有……”
“这是医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没有最好。”
“你说说他怎么——”杜奶奶偷偷抹着眼泪。
杜老爷子安慰道地拍拍老伴的肩膀：“回屋再说吧。”
宋星然就算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有些心慌难受，不想待在这里。
杜宁抱着他轻轻说：“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还有你的手，也一定能恢复的。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们也是一直疼爱我的人，相信我，他们慢慢会接受的。”
宋星然现在只相信杜宁，杜宁说没事，他就安心下来。
杜宁跟宋星然吃了饭，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哄着他睡着，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去找爷爷。
他见书房的灯亮着，轻轻敲了几下：“爷爷。”
“进来。”
杜宁开门进去，老爷子正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着。
“我准知道你小子得过来找我。”
杜宁直接跪到了爷爷的书桌前，仰着头挺直了腰板。
杜老爷子看了杜宁一会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杜宁把宋星然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说了。
知道了他的经历，也就不难理解他的身体为什么会糟到这个地步。
杜老爷子叹了口气：“你仗着我和你奶奶疼你，拿你没有办法，也仗着我心软不会见死不救。可是你爸呢，他那个死脑筋你想过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吗？”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爷爷，先把他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杜老爷子轻轻敲敲桌子：“让我给他治病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