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吗？”
覃如将盛满面的大海碗放在高俊常坐的位置上，又把小了两倍的小碗面放在自己面前。
一小碟雪菜，一小碟煎蛋，一小碟凉拌海带丝。
这就是今天的早饭。
高俊将毛巾搭在晾绳上，抬头看了看昏沉沉的天：“街道办该卖冬储大白菜了，咱家要买多少？你别自己干，等我有空一起。”
进入十一月份，四九城的冬天就开始了，吃菜除了大白菜，就是萝卜，连土豆都不多。
天天吃，顿顿吃，吃的覃如看见这两道菜胃里就直冒酸水。
别觉得这样的日子难过，就是大白菜，也有不少人家吃不上呢。
不管怎么说，好歹大白菜还是鲜菜，不像那些人家，指望着咸菜过冬。
“行，先领南锣鼓巷的，这边的看情况。”
覃如夹起一个煎蛋放在大海碗里，又夹起另一个吃了起来。
高俊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吹了吹冷风，打了几遍军体拳，这才回屋在饭桌前坐下。
“别担心，未必天天白菜萝卜。”
他看了一眼覃如，话里有话。
“你能搞到其他菜？”
覃如愣了愣，“是洞子货？好是好，就是太贵。”
京城是什么地界？首都！
大清没亡的时候，是皇族聚居之地，富贵人家数不胜数，连带着各种高质量吃喝玩乐数不胜数，自然也就不缺冬天的鲜菜，什么黄瓜，青菜，莴苣，芹菜，豌豆苗，都有。
现在同样有人种，只是少之又少，成本太高，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卖。
毕竟，这是个号召勤俭节约、吃苦耐劳、杜绝享受的年代。
有人偷偷卖，自然就有人偷偷买，覃如只当高俊有路子。
没错，要有路子才能买到。
你穷的叮当响，人家也不可能让你知道，不是潜在客户。
“唔。”
高俊含糊应道，“李家成那事是他罪有应得，得罪了黑市老大。你不许去黑市知道吗？”
“不去。我本来去的也不多。”
覃如一点也不心虚。
自从买了驴肉，她常常从老板那里拿鸡鸭鱼肉蛋蔬果，人家送货上门的，以乡下远房表哥的身份。
其实，京城的供销社蔬菜部也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只是在极小范围内，比如军烈属，五保户，孤儿院。
夹起煎蛋一口吞掉，高俊像头饿狼，一大海碗的面就跟直接往嘴里倒似的，吃的又快又多。
“慢点儿吃，这又不是在部队，没急事。”
覃如忍不住说，吃快了对胃不好啊。
高俊连吃了三大碗，才把速度稍微放缓。
他饱含深意的看着覃如道：“你没发现吗，家里孩子多的，个个吃饭都快。”
覃如一愣，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面，还剩一小半。
从来了这个年代，因为有装了不少食物的空间，她就没挨过饿，也就没有过饥不择食的时候。
作为九零后，长在物资充沛的大城市，还是小有家资的独女，根本不可能缺吃少穿，挑食才是基操。
习惯很难改，哪怕到了今天，吃饭的动作还是快不起来。
以前不在烟袋胡同常住，这种情况不明显，只当是为了保持形象，但是现在就显得异常了。
覃如倒也不慌，谁能说她不是秦淮茹？！
再怎么怀疑，只要不承认，谁也没办法，检查不出来。
就是吧，她觉得高俊这样的反应才正常，能在部队混成高级军官，头发丝儿般的古怪人家都能当擀面杖看出来。
那些军婚年代文里，穿越重生女主藏得深，要么是男主刻意忽视，要么被主角光环炫瞎眼，反正，她不相信是水平不够看不出。
要真是水平不够，那他就配不上高级军官的职位。
这个年代不光物资匮乏，家家还生的多，三四个都是少的，你说孩子吃饭的时候能不快吗？抢都吃不饱呢。
“嗯，你说的对。”
覃如淡定自若。
高俊差点气笑，他媳妇果然不是一般人，这心理素质杠杠滴。
再想到哭爹喊娘求救命的李家成，忍不住叹了口气。
覃如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又怎么了？
哎，结婚就是烦人，怀念上辈子的单身生活。
她三百多平的江景豪华大平层，同章小蕙同款、堆满化妆间、好用无比的各种牌子各种系列的化妆品，挂满几面墙的衣服包包鞋子，一两年一换高品质的帅男友。
最怀念的是装修高标准的大厨房，工作之余，她最喜欢做美食慰劳自己。
哎，如果大平层跟着穿越过来就好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努力适应旧时代，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完美。
不过不管完不完美，她都不打算再变，再变下去，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不愿意迷失在旧时代，是她唯一的坚持了。
呜呜，改开怎么还不来？
难怪“忍”这么痛苦，心上一把刀啊。
覃如思绪纷飞，筷子下意识的戳着碗底的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想吃就别吃了。”
高俊又气又笑，这是纯白面啊。
他伸手端过碗，一口干掉。
覃如尴尬一笑：“嗯，有点撑。”
高俊差点翻白眼，就吃了那一大口，还撑。
“主要是我想省给你吃。”
覃如很快反应过来，干巴巴的描补。
“嗯，你说的对。”
高俊勾起嘴角。
一样的话，说的人心情和想法完全不同。
“所以，李家成没事了？”
覃如看着高俊收拾，随口问了句。
“我说覃如，你倒是挺关心李家成的嘛。”
高俊停下洗碗的动作，扭脸瞪着覃如。
“是挺关心的。”
覃如仿佛不知道他意有所指，“前两年托他买了不少物资。”
“你也知道，这个年代物资就是命。”
她继续道，“如果只是卖东西，还是宽大处理的好。”
不管有没有发现李家成的异常，她都暗示了，也帮着求情了。
人家李家成又不是倒买倒卖，是卖的自己产的，重罚重判也太冤了。
“这是你的建议？”
高俊认真脸，“不觉得他违法犯罪？”
“倒买倒卖是违法犯罪，他倒卖了吗？”
覃如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同为穿越者，李家成没招她惹她，反倒卖给她不少东西，眼睁睁看着对方发配农场二十年甚至枪毙，于心不忍。
同理心知道吧？自己也有可能落到这样的后果。
她决定以后少用，甚至不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