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开始约官员吃饭。
对于张浩来说。
每一次饭局都是一次考验。
在饭局开始前的那些日子里。
张浩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研究上。
他翻阅各种人际交往的书籍。
观看相关的视频讲座。
试图从中找到如何恰到好处说话、如何巧妙陪酒的秘诀。
他甚至会在镜子前，反复练习着微笑的弧度、举杯的姿势，口中喃喃自语着准备好的各种应酬话语。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当管理。
而是在当演员。
除此以外，还要了解官员的喜好。
尤其是不能犯忌讳。
今晚。
张浩身着笔挺的西装，提前到达了餐厅。
今晚要宴请晋阳市政府研究室主任王通。
张浩已经提前收集过王通的资料。
他知道王通迷信风水。
因此，他提前进入餐厅，他安排着包厢的摆设。
待王通入座，张浩满脸堆笑，恭敬地对王通说道。
王通看了看包厢，对包厢很满意。
张浩眼睛时刻关注着王通的表情。
见王通很满意，便松了口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浩忽然说道：“最近公司装修，请了好几位大师过来看，他们各有各的说法，也不知道该信谁的。我这人也不懂风水，越听脑子越是和浆糊一样。”
“大师和我说，办公室就跟自家书房一样的，对事业影响非常大！要想事业顺顺当当的，除了自个儿有本事、肯努力，风水的加持也很重要！
要是办公室布局得好，符合风水原则，那就能给事业加分，遇到啥困难都能迎刃而解；要是布局错了，或者有啥不好的形煞，那自己再怎么使劲儿，也没啥用啦！”
张浩自顾自地说着。
他装出一副小白的模样。
虽然他是几天前，才知道王通的喜好。
但是他坐牢时遇到一个‘风水大师’。
因此，他对风水还是懂一些的。
王通听到风水布置，顿时来了兴趣：“请的是哪几位大师？”
“一个是从黔南请来的，一个是香江的大师，还有一个是美国的大师。”
张浩认真说道。
说着，张浩就拿出了照片。
“王主任，您帮我看看，我到底该听谁的。”
张浩对王通说道。
照片上面，是三种不同的装修布置风格。
王通认真看着一张照片，时不时点点头。
仿佛受到启发了一样。
“这位香江的大师，很有水平。”
王通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他告诉我这个是什么白虎局，一时想不起来了。”
张浩开始装傻。
“是不是伏虎过堂护君王。”
王通笑着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
张浩点点头。
“此局之青龙方须高，一可加强青龙方之吉，二可助力老板之位的吉祥力量。”
王通指着照片上面的柜子：“这位大师在青龙方放置一高大的柜子，来增强青龙之吉，以助力此局。”
“是是是，他是这么说的。”
张浩回答道。
“这一张应该是一个假大师摆的。”
王通指着照片说道。
“怎么讲？”张浩问道。
“有些假大师会说，办公桌的位置朝向须合八字方吉，不合八字为凶。”
王通摇着头：“这是不对的，完全忽略了办公室本身之格局。”
“你看他将办公桌不顾形法要求，乱摆一通，甚至将办公桌斜着放，这明显是为了合八字。”
“我们布置办公室布局，最为看重主客的位置安排。若座位后方是玻璃窗，则为败局，切不可采用。办公桌后方应为坚实墙壁，靠山须稳固。背后有窗，或开门，皆为不祥之局。”
王通在发表自己的观点。
虽然他现在是市政府研究室主任。
这只是一个没有多少实权的职务。
但是，随着新任一把手到来，他已经搭上关系。
很快就要下沉到地方，成为一个县的县长。
他相信这和他多年研究的风水有关。
因此。
王通对自己的发言，非常自信。
“还有这种说法，王主任，您真是太博学了，让我开眼界了。”
张浩笑着说道。
“我只是业余爱好，偶尔研究。”
王通笑着说道。
“王主任，您要是有空的话，能帮我看看家里的装修吗？我刚在晋阳买了一套房子，还没装修呢。”
张浩笑着说道。
……
亲自送王通回去后，张浩坐车返回公司。
小六负责开车。
张浩躺在后座上，不停揉着头。
拆迁也好，饭局也罢。
只要和‘官’字沾边，就耗费精力。
这时，张浩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扬哥打来的。
张浩立即坐了起来，并按下通话键。
“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出了张耀扬的声音。
张浩回答道：“扬哥，已经送他回去了，他也答应帮我看风水。”
“勾住他。”
张耀扬说道。
“扬哥放心，他跑不掉的。”
张浩自信地说。
“嗯。”
张耀扬挂了电话。
张浩放下手机，松了口气。
经过这段时间和官员接触。
张浩明白一件事。
哪有猫不吃鱼的。
有些收的比较直接。
有些就比较含蓄。
王通就属于含蓄那一类。
不过，借着这一次的机会。
只要能保持联系。
那收不收，收多少，也就是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
阳山市。
张耀扬和程程、武正康等人在酒店包厢里吃火锅。
刚刚张耀扬打电话时，并没有避着他俩。
“晋西新来的这位一把手，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做了一些小动作。”
张耀扬夹了一块牛肉，说道。
武正康闻言，认真说道：“虽然他做得很隐秘，但只要做了，迟早会被发现。”
张耀扬拿起酒瓶，给武正康倒了杯酒：
“该来的早晚会来，也不知道王少做好准备没有。”
武正康想了想：“以目前的形势看，王少应该不是对手。”
张耀扬点了根烟：“要是一定能赢，那我们留下来也没有意义。”
程程在一旁默默听着。
直到张耀扬看向程程：“再给张浩安排点行程。”
“是。”程程点点头。
……
安康镇的道路年久失修。
一下雨，就是一地泥泞。
车子行驶在这样的道路上，车子上下颠簸。
经过水坑时，乘客甚至会不小心撞到头。
此时，一辆面包车正以不到30迈的速度，慢慢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
这辆面包车内，此时已经坐了20个人。
车内空间非常拥挤。
每个人就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
紧紧挨着彼此。
车上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她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自身的气质，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终于，车子抵达了目的地。
车上的乘客陆续下车。
女孩费了不少力气，才从车上下来。
当她下车时，她的裙摆已经皱巴巴的。
她撑着伞，捶了捶自己已经酸麻的腿，目送面包车远去。
大约过了几分钟。
一辆老旧的桑塔纳停在了路边。
开车的人，正是林晨辉。
“有被雨淋到吗？”
林晨辉笑着问。
女孩的脸上立即绽放甜美的笑容。
“没有。”女孩摇着头。
“快上车。”
林晨辉和女孩说道。
女孩坐进桑塔纳的副驾。
林晨辉发动车子。
很快，桑塔纳便开到镇上的饭店门口。
“给我来两碗杂酱面。”
林晨辉对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点点头，便转身走开了。
“我大老远过来找你，你就请我吃炸酱面呀，哪有你这样的人呀。”
女孩娇嗔道。
“他们家的杂酱面可好吃了。”
林晨辉笑着说。
“那我得尝尝。”
女孩说道。
很快，炸酱面就被端上桌。
“绝对量大，管饱，好吃。”
林晨辉笑着说道。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嗯。”女孩拿起筷子看了眼，感觉有点油，便对服务员说道：“大姐，请给我一碗热水？”
“好。”服务员点点头。
很快，服务员端来一碗热水。
女孩拿起筷子，在碗里洗了洗。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林晨辉笑着说。
“病从口入，这么多年的书都别读了。”
女孩摇着头说道。
“周伯伯最近还好吗？”
林晨辉问道。
女孩吃了口面，慢慢嚼着，待吃下面后，才回答道：“他现在整天待在屋子里，哪都不去。”
“哦。”林晨辉点点头。
“倒是你，怎么感觉你都瘦了。”
女孩说道。
“乡镇里面，琐碎的事情太多了，有时候为了一口井，一段路，都能让两个村子打起来。”
林晨辉说着，又呼呼地猛吃了两大口面，接着说道：“还要去找县里要钱。”
“什么钱啊？”女孩好奇地问。
“修学校的钱，修路的钱，给乡镇贫困户的补助款……”
林晨辉掰着手指头，一脸愁容。
“县里不肯给吗？”女孩疑惑地问。
“找了县委书记，他倒是同意了，可是下面的人在踢皮球，县教育局踢给县财政局，县财政局踢给市里。”
林晨辉摇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解决。”
女孩笑着说：“要不你求我，我去找我爸，让他帮你。”
林晨辉摇了摇头：“当时在你爸面前立了军令状，要是现在就去找他，那我还真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了。”
女孩点点头：“好吧，那你加油咯。”
……
晋阳市，周正顺官邸内。
周正顺正在看一份干部的名单。
自从来到晋西省后。
周正顺也不急着出去走动，而是留在官邸内。
他每天做的事情，便是倾听幕僚，以及好友的推荐。
“这个吴启瑞倒是挺有个性的。”
周正顺忽然说道。
所谓的有个性，得琢磨着看。
往正面看，那是表扬。
往反面看，那是不懂为官之道。
不过，看周正顺的反应。
目前应该是正面的。
“这吴启瑞确实有个性，他担任石口镇副镇长的时候，平均每天要走几万步的路，布鞋都走破了二十几双，每天从早干到晚，至少工作十七八个小时。”
说话的男子是周正顺的幕僚刘臻。
刘臻是周正顺的影子，帮他收集信息，分析信息，核实信息。
是周正顺身边最不可缺的人物。
“几年前，石口镇有人未经批准，擅自开采煤矿，吴启瑞多次劝阻无果，他就动手打了矿老板。因此，他背了纪律处分，还被扣了全年的津贴。不过，因为这件事闹得挺大，所以矿还是停了。”
刘臻笑着说道。
“那他还是功臣。”
周正顺微笑着说道。
“这还只是一件事，他在县组织部是榜上有名的刺头人物，县组织部多次找他谈话，可惜，他就是倔得狠，就是一意孤行。”
刘臻说道。
“人无论是温和，还是暴躁，脾气总该要有。”
周正顺说道。
刘臻点点头，便在吴启瑞的资料上做了备注。
周正顺继续看下一个人的资料，看完后，他又来了兴趣。
“还有拒绝升官的。”
周正顺笑着说。
他看着一个叫做‘郭敏’的副科级女干部。
原本在县组织部的考察中，郭敏考察成绩是第一名。
县组织部就想提拔她当镇长。
结果，郭敏以身体不适做借口，拒绝组织的工作安排。
因此，郭敏收到了处分。
刘臻说道：“郭敏有一个瘫痪的母亲。小时候，她父亲早逝，是母亲一个人把她拉扯大，所以，她不愿意和母亲分开。”
“孝心可嘉。”
周正顺点点头，他喜欢孝顺的人。
刘臻在郭敏的资料上，做好了备注。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穿着休闲装，脸上挂着微笑。
男子叫做袁亮，是周正顺的高中同学。
虽然袁亮不是周正顺的幕僚，但是周正顺很多时候，会参考他的意见。
“今天又钓了不少鱼吧。”
周正顺笑着问道。
“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下午带你过去，那里的鱼一条条有这么大，这么长。”
袁亮张开双手，比划着一米多长的鱼。
他是资深钓鱼佬。
只要有时间，就会出去野钓。
“我会陪你去钓鱼，不过，我委托你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了？”
周正顺笑着问道。
袁亮坐了下来，回答道：“按你的要求，我已经帮你都谈过了，个人能力确实没问题。”
“没问题就行。”
周正顺点点头，然后拿起一根烟。
他的烟瘾很大。
每天至少要抽一包烟。
袁亮见周正顺抽烟，便笑着说：“我最近听到了一些好玩的消息。”
周正顺深吸一口烟后，缓缓吐出：“什么消息？”
“小皇帝不死心，还想留在晋西和你斗呢。”
袁亮笑着说。
他口中的‘小皇帝’，自然是指王朔。
周正顺只是浅浅的笑了笑。
没当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