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收到女儿的信后独自在书房坐了很久。
他是忠于皇室的，但并不忠于某一任皇帝，当时皇帝上位后没多久就封他的女儿为后，也是为了拉拢和威胁他。
但其实皇帝想多了，改天换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慎就会天下大乱，所以这些年来，即使皇帝再昏聩无能，他也没贸然动手，而是努力维持着朝政的运转。
不过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如今皇帝的性格越来越捉摸不透，如果有万全之策能使朝政平稳过渡，的确可以放手一搏。
五皇子嘛，可以考虑，但现在还太早，他需要好好观察一段时间，他不想再来一个当今这样的皇帝了，百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还是先按兵不动，再看看，再看看。
丞相踱步到燃着香的小炉前，将手里的信慢慢焚烧殆尽。
\/
“厂公，这上面说乱世当用重典，但我的性格并不……”季平正在听王珹讲历史，他有些疑惑。
王珹微微笑着，白皙的手握着书册，温和地回答：“你的性格很平和，是不是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好？”
季平点点头，一脸求解惑的看着眼前一身书生气的男人。
他原本是喊“先生”的，不过被制止了。他一开始不明白，后来也就逐渐懂了，先生的名声并不好，他如果在明面上喊先生，那他很难收服那些文人。
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不得不说，在皇帝和百姓之间搭起桥梁的也正是书生。
所以这句先生，他只能在心里喊。
“因为如今还算不上乱世，虽说如今世道并不和平，但王朝依旧存在，并没有多少人公然造反，那么百姓对朝廷就还有信任。”
“你温和的性子，反而更加适合如今的世道，只有皇帝温和平稳，对百姓心怀怜悯，百姓对朝廷的，对皇帝的信任与拥护才会与日俱增，毕竟没有人想活在乱世。”
“若不是活不下去了，没有百姓会放着好好的地不种去造反。”
王珹边说边顺手把书放在桌案上，起身向外走。
“就以今天讲的内容为题，写篇文章，这就是今日的功课了。”
季平皱着脸把书握在手里，冥思苦想起来。
书房外的院子里，流云正坐着晒太阳，见王珹出来迎了上去，笑道：“今日功课结束了？”
王珹握住流云的手，有些凉，他攥紧了些才回答：“嗯，讲完了，怎么不在屋子里等，如今天气一天天转凉，就算有太阳也别在外面吹风……”
两人边说话边走远，小安子在书房门口一脸姨母笑地看着。
小安子如今更多地跟在五皇子身边了，嬷嬷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五皇子身边缺不了人，原本是准备从西厂调一个小太监，但小安子主动请缨，再加上五皇子也乐意，王珹就把小安子放到了季平身边。
他观察了许久，自从有了流云姑娘，主子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了，不像以往一样总是阴沉沉的，也不像以往那样熬着干活了，算是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
小安子很高兴，但他也发现，主子没那么需要他了，与其留在主子身边闲着，不如去照顾五皇子。毕竟五皇子如今与主子的计划息息相关。
时间过的很快，皇帝的身子一直不好不坏的调养着，主要是五皇子还是太小，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李太医在王珹的暗示下一直用的最好的药。
但人虽然活着，性格却越来越多疑易怒。朝堂上的氛围日渐紧绷，大臣们纷纷在几位成年皇子间站队，大家都知道，皇帝已经老了，他活不了几年了。
从龙之功的诱惑，没几个人抵挡得住。
这几年四皇子逐渐长大，也加入了储君之位的争斗。对了，皇帝还没立储。
如果说之前不立储君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正值壮年，那么如今的原因就恰恰相反了。皇帝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老了，很多人都开始盯着他屁股下的位置了。但他不甘心，就像一头垂垂老矣的雄狮，他的爪子和牙齿已经不再锋利，年轻的狮子开始跃跃欲试。
皇帝冷眼看着四位皇子你咬我我咬你，也看着朝臣们纷纷站队，他自然是没有统筹全局的能力的。但王珹有啊。
西厂的作用类似锦衣卫，朝臣们都加入了哪位皇子的阵营根本瞒不过王珹，王珹也不瞒着皇帝，于是，皇帝对几个成年皇子愈加厌恶了。
如今在皇帝看来，整个朝廷中只有厂公和丞相是忠于他的，其他人都已经有了别的心思。
不错，丞相，在这几年的示好接触下，五皇子已经和丞相皇后合作了。
有了丞相的支持，季平在前朝的力量其实很强，只是一直隐藏在暗处。
“快动手了吗？”流云挽着王珹的手，难得有些紧张，她从穿来就想改变眼前人惨死的命运，如今事情即将落定，她有些不可置信。
王珹安抚地拍了拍流云的手，解释道：“不着急，大皇子会忍不住的，等皇帝把前面几个皇子处理得差不多了再出手。”
大皇子如今连儿子都能读书了，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几个弟弟一个个长成，中宫没有嫡子，他就占了个长，可父皇迟迟不愿立下储君，眼看父皇身子越来越差，四皇子又仗着母族掌握兵权，他是真不准备忍了。
中秋宫宴。
王珹把流云揽进怀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叮嘱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把暗卫留给你，你关好殿门，乖乖等我回来。”
流云有些慌，但她知道谋划这么久的事情容不得迟疑，她握了握王珹的手：“万事小心。”
王珹推开门走了出去，流云目送他的背影。
大皇子府。
“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下属回禀道。
大皇子满意地点头，神色中虽有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大事将成的兴奋，他压抑着声音里的狂喜道：“好！很好！一切按计划行事，今夜过后，我……”
他并没有说完，但房间里的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神色中都是兴奋。
“走，随本殿去参加宫宴，一起看看这出好戏。”大皇子意得志满地大步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