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一章 山南迎新
在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后，蒋胜副书记才终于安排出时间，准备到山南县和河西县找两个县的干部谈话。
找干部谈话，作为组织工作的一个重要环节，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不管是被提拔的干部，还是被调整的干部，从正面来讲，组织上的谈话都可以起到积极的作用。对于被提拔的干部，可以明确地对其提拔后的工作和行为提出要求，让其更加严格要求，更加努力工作。对于被调整下来的干部，可以勉励其变位不要变精神，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要发挥优良作风，为年轻人树立榜样等等。从另一个角度讲，给干部谈话，特别是给被提拔的干部谈话，还可以趁机拉拢一下关系，在被提拔的干部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对他的关心。当然，对于调整下来的干部，虽然可能会听到一些埋怨和牢骚，但可以说自己是奉组织之命，责任不在自己而在组织。不过，总的来讲，不管是哪一个领导，都还是喜欢给被提拔的干部谈话，不喜欢给被调整下来的干部谈话。这是我们大多数人都愿意做锦上添花的事，而不愿意做雪中送碳的事。
在现实社会中，“组织”是一个非常神圣也非常神秘的集合。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无处不在。“组织”可以无限伸缩，当组织需要你的时候，它非常强大，一个人在“组织”中非常渺小，也无足轻重；但当你需要组织的时候，它却又不知在哪里，并且似乎就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而常以“组织”身份出现的，除了领导，就是党的部门。
代表组织参加山南县和河西县干部谈话的人员，只有市委副书记蒋胜、组织部的董礼友副部长和小王以及政法委的李文娟四个人，考察组的其他人员就没有再参加了。本来按照市委的安排，考察工作结束后，换届考察组就转换为换届工作指导组。其他组去给被考察县的干部谈话时，都是考察组全体同志参加的，他们这个组却只有他们四人参加，小王不知道为啥，但也不敢问为啥。在组织部工作最基本的纪律要求，就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坚决不问；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这次谈话是从山南县开始的。随行的除参加谈话的四个人外，还有从市工商局副局长岗位上交流提拔到山南县任县委副书记、县长的田以庄和从市妇联副主席位置上交流到山南县任县委副书记的徐生蓉，以及从市委组织部提拔到山南县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的杨一明以及市工商局、市妇联这两个单位送他们单位的同志到县上上任的领导和相关人员。
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单位的干部交流到外单位去工作，本单位一般都要派人送到新单位去。这表现出被交流人员所在单位对这个被交流人员的重视，也表示这个单位对组织决定的支持和服从。当然去送的人视被交流人员的情况而定。如果是单位的主要领导被交流，则原单位的班子成员基本上都会参加；如果是单位的副职领导被交流，则送其上任的一般是其原单位的主要领导及相关科室如人事科或者其原分管科室的领导；如果是中层干部或其他干部，则一般是单位的一位副职领导和相关科室的人员或者是其所在科室的同志去送。这也算是一种潜规则吧！
蒋胜他们一行人四五辆车子从天簌市集中出发直驶山南县，一路上尽管说不上浩浩荡荡，但也颇有些场面。
蒋胜等一行人到了山南县后，先是找到山南县委书记苟单，把他们到山南的意图说了，同时，将庄以田和徐生蓉、杨一明以及送庄以田、徐生蓉到任的市工商局、市妇联的领导给苟章作了介绍。对于这两个单位的领导，苟章作为书记，因为经常在市上开会，也都比较熟悉，他当然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并感谢市委对山南县的关心，把市上优秀的干部派到山南担任领导。
蒋书记和董部长与县委书记苟单就谈话组一行到县上的安排进行了简单的商量后，谈话组马上就找那些在这次换届中被调整下来和提拔起来的干部谈话。谈话分为两个组，小王和李文娟分别作为工作人员，参与谈话主要是做记录。而杨一明因为已经是作为山南县的干部了，所以蒋书记他们一行人到山南的工作，他就不再参与相关的事情，尽管他对山南县的干部情况也比较熟悉，蒋书记、董部长等给干部们谈话时，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参考意见，但毕竟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就不能谋其政了。蒋书记和董部长找山南干部谈话时，分别只有小王和李文娟参加。小王参与蒋书记与干部的谈话，作记录；李文娟参与董部长与干部的谈话，作记录。
蒋书记谈话的这个组，一共是六个人，主要是县委、政府班子成员和拟进县委、政府班子的人员。董部长谈话的那个组，一共是八个人，主要是人大、政协班子的成员和下一步将进人大、政协的人。
在谈话的过程中，小王特别注意了这些被谈话人的反映。尽管这些人各自的表现不同，但事后小王想起来都觉得很有意思。刚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些忐忑不安，尽管因个人的性格和经历不同，这种表现反映出来的程度有所不同，但这种忐忑不安的表现却是共同的，不用特别关注，一眼就能看出。谈话结束后，又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反映，一种是被调整下来的人，谈话结束时的那种失落和失望的表情非常突出，在神情上显得很是颓废，尽管在谈话时都表示服从组织的决定，正确对待自己的去留，但那种失落的情绪不仅在脸上可以明显地看出，有的还表现在行动上。副县长叶岗森从副县长岗位调整到县政协任副主席，在谈完话后表现出的那种极度失望和失落，简直像是掉了魂似的，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曾经担任过县级领导干部的样子，出门的时候，差一点就碰到门框上。而那些在这次换届中得到提拔的，在谈完话后内心里那种激动和喜悦的表情，谁人见了都感觉得到其心里像是拾到了一个金元宝似的，不说是满面春风吗至少也是满脸笑容。
从换届考察时了解到情况来看，山南县各方面的情况都相对要好一些，因此，谈话对象也相对要少一些，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谈话就结束了。葛晓莉的堂叔葛长封因为有事，加上他的职务没有变化，因而就没有找来谈话，因此，上午谈话时小王就没有见到葛晓莉的堂叔葛长封。而山南县原任组织部长常林卫因为在县上的工作表现较好，这一次市委研究已经将他调到市人事局任副局长了。只是因为杨一明还没有到职，他也就还没有到市上上任，因此仍在县上参加县上的相关工作。
按照常规，有新任干部到任是要正式宴请的，以表示欢迎。苟单知道蒋书记喝酒是能手，本来想晚上才正式宴请，那样可以让蒋书记多喝一点酒，但考虑到有市上部门的领导中午饭后就要离开山南县。为了表示对市级部门领导的尊重，苟单给蒋书记报告后，决定中午举行正式的欢迎宴会，晚上再单独宴请蒋书记一行。
中午宴请虽然因为市上有规定不许喝酒，但为了表示山南县的热情，苟单还是腆着脸给蒋书记汇报，说是如果一点酒都不喝，就无法表达山南人民对市委的感谢和对市级部门的尊重，希望蒋书记能否网开一面，把今天的这次宴请作为例外，允许中午喝一点酒。之所以苟单要腆着脸给蒋书记请示，前面已经说到，是因为是蒋胜亲自主持制定的中午一律不许喝酒的规定。考虑到苟单所说的今天是迎新送旧的特殊情况，蒋胜同意中午大家适当地表示一下。有了蒋书记的这一尚方宝剑，苟单也就放心了。
中午的宴请，县上四家班子的领导全部参加了中午的宴请。在宴会正式开始前的致辞中，作为县委书记的苟单专门表示了对各位新到山南任职的同志的欢迎，也表达了对县上四家班子领导的感谢，更表达了对市委和市级部门对山南关心和支持的感谢。并且明确说，经请示蒋书记，蒋书记格外开恩，允许今天中午适当喝酒以表达敬意。
参加宴请的人员听了后，都感非常荣幸，觉得这确实是市委蒋书记对大家的关心和关爱。
市上陪同蒋书记等一同到县上的市工商局和市妇联的领导都参加了中午山南县委在山南宾馆的宴请。宴会一开始，桌上就杯筹交措，你敬我往，大家都显得兴致很高，包括要从县长位置上调整到县人大主任位置上的石宏，都显得特别兴奋，不仅一杯又一杯地敬了蒋书记和董部长后，还专门和来接他位置的田以庄也喝了三杯，同时还到小王他们桌上来给市上来的同志也每人敬了一杯。
由于小王已经知道葛长封是葛晓莉的堂叔，因此，尽管自己坐在另外一桌，但小王始终还是觉得有些别扭，特别是葛长封主动到小王他们这一桌来敬酒时，专门说了一句“小王，我们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就更是弄得小王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小王又不好喊葛长封叔叔，只好说到时一定请葛书记光临。其他人见葛书记都这样说，由于不明就里，只以为小王最近就要结婚了，也都一起端起杯子，祝贺小王，并说到时候希望小王一定要告知一声，大家也好讨一杯喜酒喝。小王无法，尽管上次醉酒后一提起喝酒，心里就发怵，但在今天这种场合他也不好装大，只好和大家一起满满地喝了一杯。后来小王也专门到主桌去敬了一轮酒，在敬葛长封时，小王特意说到：“希望葛书记今后还要多多教诲和指点。”官场上，即使相互之间有很紧密的亲朋关系，但只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一般是不会主动把这些关系挑明亮出来的。这一点尽管小王还说不上在官场上混，但也多少知道一些这些潜规则之类的东西，更何况葛长封和小王之间根本还不熟悉。
在官场上过生活的人，在内心深处想的和表面上做的，和普通的平民百姓完全不一样。普通的平民百姓如果是心里有事，会很自然地表现在脸上甚至行动上，而作为一个有一官半职的官场人来说，则可能完全相反，特别是那些诚府很深的人，更是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譬如石宏，从内心来讲，上午找他谈话，宣布他从县长岗位上调整下来到县人大去做主任，心里的失落感很大，尽管县人大主任和县长的级别都是一样的，但无论是从社会地位，还是从实际权力，都有明显的差异。之前隐隐约约地听说自己要被从县长位置上调整到县人大，思想上虽然已经有一些准备了，但组织上真正找他谈话确定此事时，心里的失落还是非常强烈。虽然如此，但石宏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相反表现出来的情绪好象还非常高兴似的。
如果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除了过去的皇帝或者是自己确实有很大本事的如王安石之类的人基本上可以做到随心所欲外，其他在官场中的人都会深深地把自己的情绪埋藏在心里，掩饰在表象的后面。否则，就会被认为是不成熟、不稳重。如果给人下了这个印象，特别是在领导的心目中留下了这个印象，这个人要想在官场上得到认可，受到提拔重用就很难。